秦羡渊所图不小,若说对蔚家军兵器动手脚是有备而来,将秦老太君几人送往上京便是贼心不死。如此作为,不过是料定了姜泽的心思,认为镇国将军府气数已尽。
秦老太君几人客居睿王府,虽行止并不张扬,却也是心安理得,甚至说有恃无恐也不为过。其中缘由无需细想,左不过觉得蔚蓝有个嚣张跋扈的名头。而雷雨薇已然不在,便是有蔚家军还可依仗,到底是丧妇女。
而秦家乃是江南巨富,若姜衍想要成事,银钱与兵权对他来说同样重要。彼时蔚蓝还要守孝,且被谢琳与姜泽盯得死死的,自然没什么机会与姜衍培养感情。可秦老太君带着秦宁馥三人直接住进了睿王府,这相处的机会还会少吗?
那简直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世人只道蔚蓝名声不好,脾气不好,再加上没机会与姜衍相处,且年岁还小,而秦家与姜衍却是有亲,秦家三位姑娘又是年岁正当,还怕没机会与姜衍处出感情来?
上京城哪个王爷后院不是妻妾成群,姜衍正是需要助力,现成的好处送上门来,哪有往外推的道理?倘秦家女进了姜衍的后院,便是身份上不比蔚蓝,但天长日久处出来的情分,又如何是蔚蓝这骄纵跋扈的性子可比?
秦家明面上看动作不大,但用心却着实险恶,这是以为雷雨薇死了,姜泽又对镇国将军府极尽打压之能事,肃南王府就会自此疏远?还当他雷家全都死了,是个人都能踩上一脚呢!
趋利避害乃是人的本能,朝中上下如此作想的估计不在少数。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姜氏皇族打压镇国将军府的目地太过明显,只要姜氏不灭,镇国将军府与蔚家军便一直在皇室打压名单之上,而姜氏皇族建国百年,比之其余三国,国力尚算鼎盛,镇国将军府还胳膊能拧得过大腿?
谁都知道这是个死局,待得镇国将军府败落之后,就该轮到其他势力了。而肃南王府乃是异姓封王,又偏安西南百年,谁知肃南王府是不是真的就忠于皇室?乱世出枭雄,万一肃南王府早就生了异心,要趁着皇室与镇国将军府打擂分一杯羹,也不是没有半点可能。
退一万步说,便是肃南王府并无这样的野心,见识到镇国将军府的下场,难道不会觉得唇亡齿寒?但唇亡齿寒也有唇亡齿寒的应对,要么是抱团反抗,要么是明哲保身。
可雷雨薇嫁入镇国将军府后,肃南王府嫡支无诏不得入京,到雷雨薇死,肃南王府就连派人上京奔丧都不曾,两家的联系和疏离是个人都看得到,世人又会怎么想?
随着皇室与镇国将军府的矛盾加剧,满朝上下大约只会想到肃南王府想要明哲保身。不过是结两姓之好,如今这维系两姓关系的纽带已经不在,便是肃南王府会看在蔚蓝与蔚栩的面子上对镇国府将府给予帮扶,也绝对是建立在保存自身实力的基础之上。
这也就怪不的秦羡渊会有恃无恐了。秦羡渊如此作想原也没错,但他不知雷家的来历,也不知刹雪分量,这才会料错了形势,也错看了他雷家人。
他早就想对秦家动手了,不过是碍着蔚池和蔚蓝不曾理会,这才忍了下来。眼下蔚蓝与姜衍一起,姜衍既是主动划清界限,他雷文瑾自然没什么好顾虑的。
秦家不是想要攀附权贵么,他就让他好好攀附。
可攀附尹卓有什么用,洪武帝子嗣众多,尹卓不过是个宗室子,费尽心机算计至今,才有了眼下的局面,却好好的一盘棋被他走得七零八落。反正都要攀附,还不如让秦家攀附上更加显贵的。至于这攀附的结果是不是好,那就不是他能预料的了。
总归秦羡渊与尹卓已经成仇,蔚蓝与姜衍的目的也是让二人反目,他不介意将水搅得更浑一些,彻底断了秦家的后路,也给姜泽找点事做。
将秦老太君几人送往上京城的事情,雷文瑾之前没说,白浪不知他心中所想,眼下见他脸色冷了下来,看样子已经动了杀心,又哪里还敢啰嗦?当下不敢细问,抱了抱拳,转身便下去安排。跟随在雷文瑾身边的另外四人也是听的云里雾里,但却没人吭声。
雷文瑾等人离开,这才吩咐另外几人道:“白令与白豚去查秦羡渊的下落,秦羡渊与尹卓既是早有盟约,应该就在左近。但他临时变卦,想是发现情况不妥,欲与尹卓分道扬镳,之前针对蔚家军的部署应该还在。
蔚家军若是收到消息,应该也在查他下落,就看谁的手脚更快了。若是蔚家军先查到,你二人只需看蔚家军行事,能帮一把便帮一把。若是你二人率先查到,那便直接送消息去麻城。”
二人点头离开,他们虽对周围地形不熟,既没见过蔚蓝也没去过麻城,但整个大陆对他们来说都是陌生的。依照眼下的局面,估计这样的事情往后只多不少,倒也没什么为难。
雷文瑾想了想看向白沙与白鳍,“我会先传信回肃南王府,你二人带人去卧龙山庄。”路过黑河郡时,他原本想去褚家,却因通信渠道有异,干脆放弃了这个打算。
如今马上就可见到蔚蓝,肃南王府这边自然要通知到位。别的不说,只尹尚留在折多山的兵马与腾冲并邓家,就需要好好招待一番。
大方向已定,蔚池的安稳和蔚蓝的安危,雷文瑾并不怎么担心,但另有一人,却是不得不关注了。这人正是蔚栩。到达黑河郡之后,他能收集到百分之九十九的消息,甚至连上京和鹿城的动静也能做道了如指掌,却唯独蔚栩例外。
也正因蔚池盘桓上京,蔚蓝滞留麻城,雷文瑾才更加担心他的安危,按照他的猜测,蔚栩应该留在卧龙山庄才对。尽管蔚蓝并不是个做事不留后手的,却到底年岁尚小。
而尹卓带来的人手充足,虽他下了盘臭棋,已经将蔚家军与骠骑营的战线拉长,围绕在身边的高手却仍是不少。正常人与正常人交手,尚且可以预料他的下一步动作,但很显然,尹卓已经不在正常人的范畴之类。
雷文瑾虽还不知菊山县被屠之事,却明显感觉到尹卓的疯狂,既然无法预料到他的下一步动作,那就不得不防。再加上尹尚尚未露面,而他又对刹雪心存觊觎——通常情况下,家族传承都会落到嫡支嫡子身上。
蔚池冒险让蔚蓝蔚栩离京,关注的人自然会怀疑刹雪到底在谁身上。而知道刹雪的人并不算多,至少蔚家军就不知道这点,就连骁勇和杜权也未必知情。眼下蔚蓝被绊在麻城,若尹尚将目光集中在蔚栩身上,可不就得小心防范?
白沙白鳍领命离开,再加上已经离开的白令白豚,总共也不过带走二十来人。剩下的,皆是按照白浪的吩咐小心隐藏起来。天色逐渐暗淡,黑暗犹如一张巨大的网,将最后一丝光亮吞噬,也张开了口子等待猎物落网。
而这一切都在暗中进行,莫说是尹卓了,就连即将变成猎物的那木达与秦绶,对此也是半点不知。
九曲河边的密林深处,秦羡渊送走那木达与秦绶之后,很快便等到朱嬷嬷几人。几人挨饿受冻外加担惊受怕,见到秦羡渊后立时便有了主心骨。朱嬷嬷哭天抹泪的将事情说了,末了不忘表达衷心哀哀求饶。
秦羡渊听完后不由心下一沉,饶是他早就对姜衍生疑,却看在血脉相连的份上,始终抱有几分侥幸心思——姜衍再如何都与秦家有亲,便是对之前的事情有所察觉,他并未损伤到蔚家军的筋骨,且是一心为了姜衍考虑,姜衍又何苦将事情做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