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富强与董方离开后衙时,是佝偻着背出去的。
蔚蓝见此拍了拍手上的糕点屑,半眯着眼道:“传信回上京吧。”只希望老爹收到信后,不会气得直接把蔚桓给宰了。
听涛虽然早就知晓蔚家大房与二房之间的纠葛,却还是被兰富强所说的话给惊到了,闻言担忧的看了蔚蓝一眼,“属下知道了,主子要不要再安排几个人将兰富强看着?”
“不必了。”蔚蓝若无其事的摇了摇头,“别担心,兰富强供出孔志高,便等于放弃了兰玉宝,他只兰玉书一个儿子,会低下头来伏低做小,无非是想给兰家留个香火。”
“属下明白了。”听涛颔首,也不知道蔚蓝所说的不担心,到底是宽慰自己还是宽慰听雨,毕竟不是小事,任谁知道谋害自己娘亲的凶手,都不可能做到无动于衷。
听雨与白令白豚同样担忧。
白令白豚就不必说了,二人虽然才知道雷文瑾的身份不久,却是清楚记得雷文瑾两年前仓促回京之事。只二人与蔚蓝并不相熟,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且看蔚蓝面上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大抵也是强大到不需要他们安慰的。
听雨却是递了热毛巾给蔚蓝擦手道:“主子,兰富强死有余辜,怎么不直接将他杀了?”
见几人的视线若有似无的落到自己身上,蔚蓝哪能不知道几人在想什么。她也不是无动于衷,一则她来的时候雷雨薇已经身死,她并没继承原主的记忆,也不曾与雷雨薇相处,自然也就谈不上感情深厚,她会对雷雨薇感激敬重,感同身受的伤心难过却是没有。
二来么,她对谋害雷雨薇的真凶早就有所怀疑,只一直没找到证据,会从兰富强口中得到证实,她虽觉得意外,却并不惊讶。
见听雨嘟着嘴眉头几乎皱成一团,听涛也是忧心忡忡的,不由笑看了二人一眼,“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当你家主子是屠夫呢,再说哪里需要咱们亲自动手?”
该说的不该说的,兰富强全都说了,姜泽就不说了,只拓跋珏就不会放过他。眼下看起来,兰富强确实得到了喘息之机,可能不能避开这一劫,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便是避开了,日后也将活在猜忌当中,能做的也十分有限;若是没避开,那便是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成王败寇而已。
听涛听雨见状松了口气,听雨皱着鼻子道:“属下只是看不惯他而已,明明一把年纪坏道骨子里了,还在主子面前装可怜,这是看主子年岁小好糊弄呢。焉知他说的话是真是假,也是主子心善,若换做属下,定然会直接将他儿子一起灭了。至于兰家的全部身家,先将人杀了,东西自然是咱们的,就更别说保兰玉书三年无虞了。”
说到兰玉书,听涛收回心神有些不解,她怀疑蔚蓝是因为兰富强说出了谋害雷雨薇的真凶,蔚蓝这才会答应保下兰玉书一命,但嘴上却半点也不敢提,只道:“这倒是,兰家祖上毕竟是北戎人,主子就不担心保下个白眼狼?没得到时候成了祸患。兰玉书虽然籍籍无名,可人心难测,这人一旦起了坏心防不胜防,素来只听说过千日做贼,就没听过千日防贼的。”
“正因为这样,咱们才要保下兰玉书啊。”蔚蓝擦了擦手起身,幽幽道:“我倒是巴不得他能掀起更大的风浪来。”兰玉书是兰富强唯一的儿子,他不可能对兰富强做的事情半点都不知晓,就算他眼下并不知晓,日后也会知晓。
兰富强身份败露,在姜泽与拓跋珏同时对兰富强出手的情况下,蔚蓝保他一命绝不是处于同情心。再说她能够保他,自然也能杀他,兰玉书眼下看是没什么能量,可日后就说不准了。
人心是很有趣的东西,兰富强在启泰潜伏多年足见忠心,拓跋珏对他也极为信任,可在涉及到身家性命之时,拓跋珏的不闻不问,已经让忠心这玩意儿变得并不可靠。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事后兰玉书就算恨蔚蓝与蔚家军,却绝对及不上恨姜泽与拓跋珏。
听涛和听雨仍是有些不解,蔚蓝却没多做解释,只吩咐道:“安排人去黑河郡吧,既然答应了的事,怎好轻易食言?”正好褚家与楼家都在黑河郡,她以前并不怎么留意楼褚两家。
可这两家根基深厚,在黑河郡都是数一数二的人家,而秦羡渊并尹卓又与海外倭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思及秦羡渊的商队,蔚蓝不由的皱了皱眉——是秦羡渊已经高明到完全能够避开两家的耳目,还是另有内情?
听涛听雨闻言点了点头,这时候白令插话道:“表小姐,翡翠岛在黑河郡有人,要不属下传信过去先让人看着,等您安排的人到了再撤回?”
蔚蓝先前倒是没想到这茬,挑眉道:“越过你家主子行事,这合适吗?”
不合适也得合适啊,他们已经被抓了壮丁,现在说不合适不嫌晚吗?再说岛主让他们过来本就是为了听从蔚蓝差遣,且不说昨夜的遭遇,只说方才,他们可是一直跟在蔚蓝身后的。
兰富强老奸巨猾,眼见蔚蓝气势强硬,竟是直接将雷雨薇的死因拿出来说,这虽也算他的诚意,却未必没有存了扰乱蔚蓝心神的意思。这样的定力与城府,就是换成他们也多有不及。眼下蔚蓝虽然跟没事人一样,可他们却不能真当做什么事也没有。
“合适,再合适不过了。”白豚谄笑了两声,照顾好蔚蓝,不就等于在主子面前挣了表现么,再说,蔚蓝也值得他们这么做,“岛主知道您不与他客气只会高兴,又怎么会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