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虎和周未不慌不忙的带着人坠在后面,听到讯号后面露喜色,尤其陈虎,欢喜过后又有些不可置信,低声喃喃道:“难不成这事儿还真成了?”到底是堂兄弟啊,已经成落水狗,这小心思怎么就跟使不完似的?陈虎觉得不可思议极了。
周未闻言冷嗤了声,下下令让队伍原地休整,这才道:“有什么不可能的,上京城那位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明里暗里都派人刺杀多少次了。这两位虽说有些分不清场合,到底不是亲兄弟,两人间的矛盾也是实打实的。再说了,这二人可没打算自己动手。”
也就是说,对方这是算准了后续,要借他们的手……陈虎低咒了声,“他娘的,老子等下就成全他们!”言罢蒲扇大的巴掌直接扇在才刚擒住的精卫身上,只听咔嚓一声,那精卫的肩膀已经软塌塌垂了下去。
好在那人被点了穴道,眼下又正昏着,即便再疼也喊不出来。周未适时劝阻道:“先别动怒,这人还有用呢,现在弄死可就不好玩了。”
陈虎遗憾的收回手,朝身后打手势道:“等会恐会有一场恶战,兄弟们都警醒着些。”
周未听了差点没翻白眼,吓唬谁呢,也不看看身后的这些青瓜蛋子能不能经得起吓。可他扭头一看,发现这些青瓜蛋子面上全是兴奋之色,便也觉得陈虎的话并不算错——这些人也确实是欠敲打了!
他们都是从卧龙山庄出来的,其中部分曾在骠骑营攻打麻城的时候被周敦厚带着守城。之后骠骑营大败,这些人几乎没怎么出力就沾蔚家军的光开始享受胜利喜悦了。紧接着尹卓溃逃,这些人全都被召回卧龙山庄,被白条白贝兄妹带着一起前往折多山,路上虽一直盯紧了尹卓一行紧追不放,实际上的正面交锋却一次也无。
可尹卓带的是什么人,尹尚手下带的又是什么人?前者跟着尹卓出身入死,至少是能与伏虎营一较高下的,至于后者,周未虽然没能与之交手,但能被尹尚用在关键时候保命,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相与之辈。
而他身后这群青瓜蛋子,只有极少部分是卧龙山庄的老人,余下大部分是各地流民,亦或贫民。便是卧龙山庄的老人,加起来也不过训练两年。两年时间不短不长,卧龙山庄近两年发展的好,这些人吃的好喝的好,身手也确实不错,但与真正在战场上厮杀过、从尸山血海中拼杀出来的相比还是多有不及。
想着不由叮嘱道:“陈大的话不错,对方人数上虽远不及咱们,却个个都身经百战,我等切不可被先前的胜利冲昏了头脑。须知这是咱们离开卧龙山庄的第一战,小主子既然让咱们跟着凌家主到折多山来,那是信得过咱们,咱们可不能因为大意丢了小主子的脸。”
要按周未的意思,丢脸只是明面上的说法,尹尚和尹卓已经溃逃,周未相信,就算他们真的败了,蔚蓝也不会多说什么,因为蔚蓝本身就没想过直接要了尹尚和尹卓的命。
可关键是,这些青瓜蛋子能有今日委实不易——无论是卧龙山庄的老人还是才刚加入的新人,这些人无不是吃够了苦日子看不到出路的,如今好不容易有条出路,自然应该好好顾惜自己的小命。
谁也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谁的命不是命呢?跟着蔚蓝也好,进了凌云门也罢,只要他们踏踏实实,过个三年五载还能活下来的,自然能有好日子过。
当然了,蔚蓝只是暂时不想要尹尚和尹卓的小命,却没说要留下他们身边的人。关于这点,周未虽只是个山匪,手中从来没掌过权柄,却并不难理解蔚蓝的心思。
他家小主子这是摆明了想将二人削成光杆司令再放回梵音城啊,想想看,无论是尹尚还是尹卓,在对西海郡用兵之前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他们野心勃勃图谋不小,他们习惯了身边有人差遣、习惯了隐藏自己的实力、习惯了高高在上,可若是他们一败涂地,就连跟前最心腹的人都无法留下呢?
想到这周未唇角弯起一个愉悦的弧度,揽过陈虎的肩膀与他低语了几句。
陈虎连连点头,摩拳擦掌的道:“我看行,你我各带一队人马,再加上有雷侍卫在,胜算应该很大。”
“不仅有雷侍卫,还有白条呢。”周未习惯了直呼白条白贝的名字,一时间还有些改不过来,顿了顿方道:“说起来家主与小主子相处的时间最长,对她的想法应该更了解才对,我琢磨着,他应该早有成算,要不如何会将余下的人全都撤走?”
陈虎闻言虎目圆瞪,“你真这么想?我觉得不大可能,不是说邓杨郑三家闹幺蛾子,家主要带人镇压么?这三家在折多山盘踞多年,谁知道私底下有多少人手?家主与三家有灭门之仇,又是大张旗鼓的回折多山,摆明了要清算旧账,三家怎么会不早做打算?”
周未嘘道:“也就只有你才这么想,若三家真能翻出浪来,蔚十三会放心带人离开?小主子让家主回折多山,可不是让他回来受气。再者说了,三家才被尹尚耍了一通,紧接着又被神行军杀了个七七八八,在没摸清家主底细之前,哪里敢贸然出手?”
陈虎想想也是,这回是真信了,但他紧跟着又好奇起来,扭头低声问道:“那你说家主会如何处置邓杨郑三家?”
这话周未可不敢说,半眯着眼道:“灭族之仇,据说家主还有个最小的妹妹流落在外不知死活,你说呢?要是你,你会怎么做?”
“千刀万剐也不为过!”陈虎握了握拳义愤填膺。
周未笑着摇了摇头,“邓家是尹尚的走狗,千刀万剐怎么能体现他们的价值?所以说你是粗人,也只有粗人行事才会不计后果。”
陈虎闻言一噎,黑暗中,一双虎目瞪得溜圆,“那你说家主会怎么做?会不会派人策应咱们?”
周未没答,径直往折多山的方向望了一眼。只可惜天色已黑,深山老林里树叶密密扎扎遮天蔽日,耳畔只余风声,甚至连天幕都看不到,就更不用说看到折多山了。
说到折多山,不免说到凌家,说到凌家,自然要说到白条。
当初凌家灭门,邓家不仅将凌家主仆全都杀了,为斩草除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一把火将偌大的凌家烧了个精光。
这些年白条和白贝因着调查当年的事曾回来过几次,每次都会到凌家老宅走上一趟,凌家上下,除了他祖父关键时候抢下来的部分书籍还保存在密室,其它的东西还真的半点都没剩下。
白条与白贝也是做事稳妥的,未免打草惊蛇,密室里的书籍半分没动。也就是说,凌家只剩下个空架子。这些年,也不知邓杨郑三家是因为心虚还是忌讳,总之,凌家当年灭门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如今还是什么样子。
但也正因为凌家灭门之时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白条的忽然出现,才更加让邓杨郑三家感到胆寒——杨家和郑家还罢,因着罪魁祸首是邓家,白条没直接拿这些人开刀,但邓家人就不同了。
幕色漆黑,其上稀稀疏疏点缀着几颗星子,凌家旧宅的空地上已经搭建了不少的帐篷,周围的火把将这一方天地照得亮如白昼;山风呼啸,将火把吹得猎猎作响,中间一圈的空地上,赫然放着把太师椅。
侍卫按照吩咐,将邓家上下三百二十六口人堵上嘴全都绑了,男子一边,女子一边,奴仆一边。眼看着戌时已过,侍卫这才掀帘子进来,与白条禀报道:“家主,时辰到了。”
白条闻言呼吸一顿,放下手中的棋子道:“知道了。”
坐在他对面的男子紧跟着落下一子,抬眸轻笑道:“真要去?依我看,这些人全都死有余辜,你又何必为难自己。”他声音淡淡的,目光却有些玩味,“眼看着仇人近在眼前,非但不能直接杀了,还要与对方虚以委蛇……啧啧,这可不是什么好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