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他微微一顿,“你若是想说,自然不需要本王去问。如若你不想说,本王自然也不会逼你。”
朱由检朝她淡淡地笑,但笑意却直达眼底。笑容里是包容、是体谅、是信任。
后人常说崇祯多疑,大臣换了一批又一批。
其实,他不是多疑,只是无法轻易信任他人,但是一旦他决定选择相信,那便是毫无保留的信任。
杨清一有些哽咽,她强自笑了笑,将眼睛里那点泪光忍住。
感谢你的信任。
我不会让你失望。
至少在我离开前,我会以同样的信任回赠给你。
杨清一抬起头,笑意盈盈地问:“今天练什么字?”
朱由检被这样明艳的笑容震住,他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甜甜的笑容,往日里她的眼底都是无尽的悲伤。
他正要开口,却听得杨清一“咦”了一声,将他桌子上的纸抽走。
这似乎是一首诗,繁体字的行书,杨清一细细辨认。
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自落。
是王维的《辛夷坞》!
她欢喜地反反复复念了几遍,又看见他桌上这样的手稿还有很多,似乎将这首诗练了好多遍。
“你也喜欢王维吗?”杨清一眼中亮晶晶的,似乎眼中有灿烂星辰。
朱由检笑着点了点头。
前些日子跟段如是谈天说地,就提到了王维,是他们都喜欢的诗人。她早该想到,段如是作为朱由检的知己,自然是志趣相投的。
“王维是个早慧的天才,前半生经历过真正的繁华,如日中天的人生......也正因为如此,经历安史之乱后的他,才能够决绝地舍弃繁华,走向心中那片完全的空净。”
杨清一听着朱由检虽是淡漠的声音,却更是惊喜万分。“是啊,就像这首《辛夷坞》中的芙蓉花......盛开时它不求人来欣赏,凋谢时也不求人来惋惜。它自开自落,不因外在的东西而存在,不受外物的束缚,它是真正的自由,无拘无束,无欲无求。”
“花和人一样,写的是花,说的却是王维自己。”朱由检嘴角仍然挂着那抹笑意,“听如是说,你喜欢王维,喜欢这样真正的自由。是吗?”
“是啊,这才是我想过的生活,我不想受这乱七八糟的皇宫礼节束缚,更不想受......”
更不想受这紫禁城的束缚。
她想去外面世界,自由自在地飞翔。
她却止住了,因为这“乱七八糟的皇宫礼节”是他的一生。
朱由检却似乎没有丝毫生气,“没关系,我知道。”他的自称却从“本王”变成了“我”,“我也不喜欢,所以以后没有外人,我允许你不遵守。”
杨清一心中荡起了大片的涟漪,她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脸,突然生起了戏谑之心。
“那——”她不怀好意地笑,“你喜欢段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