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又摸了摸眼泪,似乎并不在乎。“我姓佘,不过是督师以前的管家而已。这诗,自然也不是我作的,是督师做的。我在府里整理的时候发现的,便都记在了心里。”
杨清一松了一口气,也心下了然。
她看了一眼茯苓,茯苓连忙会意,将银袋递给了她。杨清一接住,将银子放到佘管家手里,道:“我没有什么权势,只能尽这么一点微薄之力。督师被抄了家,想必一定家中困难。佘管家也不要推辞了,拿着这些银子,给督师好生安葬吧。”
古代人对自己的身后事最为在意,难以接受火化这一说,所以是必定要买一个上好的棺材,这样也能证明一些生前名。
她忽然有些后悔,没有多带一些银子出来。
想了想,她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督师今年也有四十六了吧?找个地方好生安葬,不要泄露出去。可是隐蔽归隐蔽,也必定要留与知心人,有个印记才是。督师一生为国,以后必定会有沉冤昭雪的一天。如此也好方便后人祭拜。”
佘管家感激地连声称是。
杨清一叹了口气,又看了一眼刑场,道:“佘管家将程本直也一起安葬了吧。程先生也是为督师死的,与督师也算是个知己人。他们一同死,也算个好事吧,至少黄泉路上有人陪伴。”
“……是,公子放心。”
她看着佘管家,神情认真,然后从袖中抽出两封书信递给了他。“佘管家,督师生前与我也算是有些交情,这两封是督师临死前写的,一封是给督师之妻,还有一封给督师之母。余管家,请务必要亲手交给她们,这是督师的绝笔了。……还有,告诉她们,督师绝对不是卖国贼。别人或许误解,她们却万万不可以。”
这是那日她去看袁崇焕,袁崇焕交给她的。本来还发愁如何转交,现如今也算是误打误撞了。
佘管家怔怔地接住,然后捏紧了信封。
杨清一起身,走了一步,叹了三口气。脑海中忽然想起曾经读过的袁崇焕几句零散的诗句。“……一饭君知报,高风振俗耳。如何解报恩,祸为受恩始。丈夫亦何为,功成身可死。……一死成君名,不必怨吕雉。”
念着念着,二人已经远离了方才那处。
佘管家停在原地,呆呆地听着,忽然有些醒悟般反应过来,连忙起身,可是小腿却酸麻无比,挪不开一步,只好朝着她们的背影,大声喊道:“公子,公子尊姓大名?!”
杨清一没有理睬,只是自顾自地走着。
一死成君名,不必怨吕雉。
袁崇焕早就知道他会死。
也还好,至少有人为他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