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四街不可能没有人奴,但人家说没有,那就是不卖给他们。这里头的道道,连凤丫也是心里清楚。
人奴,和寻常的下人婢女不同,不是武夫就是当过兵的,要么就曾经是权贵家的客卿幕僚,这些真有本事在身的人,即使已经被贬斥为人奴,脸上烫字,活得不比一条野狗好,那也是许多有钱人家抢着要的。
要知道,这些人奴,可都是有一技之长的,或文或武。
连凤丫也只是抱着侥幸心理,让诸先生留意一二,如今的结果,也算是预料之中。
如此,只能想其他办法了。
“老朽倒是有个建议,当家娘子想要人奴,何不直接找安九爷,他的面子和手段能耐,当家娘子知道。”
连凤丫摇摇头:“再看看吧。”她和安九爷只是利益互换互存,能不去麻烦就不去麻烦,否则迟早败光曾经合作的那一点面子上的情谊。
……
而此刻,一辆青布马车,从南边来,披星戴月,日夜兼程。
车上一主一仆,一路少言寡语。
后面又有一辆马车追上来,马车上打着京城沈家的家族印记。
“吁~~吁~~”这马车追上前面青布马车,车厢里的主人家对着赶车的车夫说了轻声交代了一句,车夫就把马车拦在了青布马车前。
不得已,陆平也拉住了缰绳,把马车停下。
沈家族印的那辆马车里,施施然走下一个高挑绝色的女子,只是这绝色中带着悠然,并不让人觉得俗气,反而倒是气质斐然。
这女子和随行之人,对着青布马车里的男子行了礼。
那女子笑容清浅,问道:
“殿下何故走得急?”
青布马车的车帘子动了动,一只修长手掌伸出,挑开一侧帘子:“听闻沈小姐收到苏州府淮安府两府斗酒大会的请帖出城了,本殿追出城外,不见沈小姐踪迹,倒以为沈小姐已经走远。”言下之意是说,我走这么快,是追你去了。
一旁的陆平眨巴眨巴眼睛,看着自家的主子:睁着眼睛说瞎话!
主子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和沈家小姐同行。
那气质斐然的女子,正是沈家微莲,微莲小姐。
闻言,抿唇了然地一笑:“殿下莫不是也是往淮安城去的?”
“沈小姐不欢迎吗?”
“怎么会?殿下是这大庆国的储君,这天下,哪里去不得。微莲何德何能,能左右殿下。”
马车上的男人轻笑:“如此,本殿也去凑凑这两府斗酒大会的热闹。”
陆平注意到沈小姐看他家主子的眼神,分明是自信的了然。
陆平小心肝儿在抖,微莲小姐啊,我家的主子,这次去凑那个两府斗酒大会的热闹,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啊。
沈微莲抬头看了看天,“殿下,这天看着快要下雨。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今晚看来,只能找个庙宇躲雨过一宿了。”
“沈小姐快上车吧。”陆平看着天,确实是乌压压一片,他本就与沈微莲的贴身婢女桃儿熟络,自然,在沈小姐这里,也不会太拘谨,开口说道:
“这附近,也不知道有没有可以躲雨的庙宇。先上车,赶路要紧。否则今夜咱们家殿下和沈小姐您,就真的只能在马车中过一夜了。”
他话刚说完,这一道闪电劈了下来,轰隆一声巨响,豆大的雨珠子打下来。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在雨中奔驰。
马蹄子踩在一汪小水坑里,溅起一片泥泞。
“爷,前面有座破庙,我们过去吧。”
车厢里,男子轻应了一声。
他们的马车在前,陆平就往那破庙里去,后面沈家的马车跟着,两辆马车陆续停在破庙前,陆平下车,拿起车上的油纸伞,给车厢里的男子撑伞:“爷。”
那一边,沈小姐的婢女桃儿也正在给她家的小姐撑伞:“小姐小心脚下湿滑。”
“殿下先走。”沈小姐微微屈身,以表敬意。
男子身形高挑,俊美的脸上看不出表情来,微微退开一步,低沉的嗓音响起:“沈小姐是女子,先进去吧。”
“如此,多谢殿下了。”
沈小姐也不推脱怯场,大大方方承下当朝太子的善意。
男子眼中露出欣赏,如此女子,大方得体,进退有度,才貌双绝,更有莲之清濯,这才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怎是那村姑可以比拟的?
只他自己也没弄明白,既然这些自己心里清楚明白,他这却一次又一次放过那女人的性命,不但如此,还又一次又一次的救那女人的命。
不,不会再出手救他她了。
若能活,许她一个名分也无妨。
若死了,死了也就死了罢。
……
天色渐晚,这雨势小了许多,却还没有彻底停住,男子站起身:“陆平,我们走吧。”
沈小姐微微愣下:“殿下不与微莲同行吗?”
“沈小姐,本殿此次是微服,与沈小姐一道同行,恐不好。”低沉的声音说道。
沈小姐又看向破庙外:“雨未停,今日殿下也不在此处躲雨?”
“沈小姐的清誉,更为重要。”
言下之意是说,你我二人男女有别,若是同在一个屋檐下一宿,此事叫人知晓,坏了你的闺誉。
“殿下体谅,您有心了,微莲感恩。”
沈小姐当即施礼。
等到那辆青布马车走了沈小姐才换换抬起头。
桃儿很是高兴:“小姐小姐,殿下看重您呢,特意为小姐着想,怕坏了小姐的清誉,自己冒雨都要避嫌去呢。”
沈小姐站在破庙门口,看着外头的雨,忽然轻笑了一声:“桃儿啊桃儿,你可知道,殿下的此举,也正说明,在他心中,并没有沈微莲这个‘人’。”
一个男子若是心里有一个女子,随时随地都愿意娶她,那么又何必怕坏了这女子的清誉呢?
我就算今天就坏了你的清誉,但我今天就娶你……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又哪儿来的坏了清誉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