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亭亭听毕,便拿起纸笔,准备认真记着。
何学看着自己小脸雪白的女儿,开口问道,“你心里难过,是因为沈十婶死掉了,你没有阻止她,对不对?”
想了想,何亭亭点点头,又摇摇头,“她原本是活着的,还会跟我说话,可是转眼就死了。”
归根到底,是亲眼目睹一个活生生的人瞬间变成死人,而且还是自己没有阻止成功而死掉的,所以受不了了。
“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你没必要想这么多。不过这一点先放着,我们来说说你有没有阻止这件事。”何学缓缓说道,“人可以善良,但是不能过分善良。这次的事和你没有关系,你却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这是爸爸很不喜欢的。”
他说到这里,见何亭亭想要反驳,便示意她不要出声,自己继续说道,
“你遇见了,去阻止过,阻止不了,就跑回来叫人,她的家人说会去叫人回来而且真的去了,之后你又跟大队长说过。可以说,你做了三重努力,已经尽力了。你想想,你除了这样,还能做什么?”
何亭亭被这个问题问得哑口无言,眨着眼睛陷入了思索,是啊,她能做什么呢?
见何亭亭没说话,何学就继续说道,“其实你的努力已经起作用了,你想想,当时沈七老太太是不是答应你了,说会去将人叫回来的?对你来说,你已经完成任务,救回一个人了。”
“可是沈十婶还是死了啊……”何亭亭说道。
“那和你没有关系了。是沈七老太太,她心肠恶毒,只带了小孙子回来,还开口叫她儿媳妇去死,一切都是她的错!就是沈七老儿和沈棋生去他们家,沈柱生也是说沈七老太太已经去找人了。如果不是他们撒谎,不是他们恶毒,沈棋生作为大队长,肯定会再叫人去帮忙找人的。”
说到这里,何学顿了顿,才作了总结,“这件事,归根到底可以总结为,一个恶毒的老太太伙同儿子欺负侮辱儿媳妇,在儿媳妇要去死时,还推波助澜落井下石,并且撒谎说会去救人但是事实上没有去。一切,都是他们的错。”
为了让何亭亭相信,何学毫无心理负担地将责任全都推到恶毒的沈七老太太和沈柱生身上,事实上不用他说,这件事也是那对母子的错。
听到这里,何亭亭如遭雷击,是啊,她做了三次努力,而且还起了作用的,怪只怪沈七伯婆那个老太婆答应了而不做,甚至还反过来刺激人。
“人家要死,你是怎么也阻止不了的。你只是个小孩子,还是三个小孩子之一,你没有必要把这些往身上揽。这是滥好人的表现,爸爸不希望你成为滥好人。”
“这件事如果要负责,沈柱生该负责,沈七老太太需要负责,大队长沈棋生需要负责,沈七老儿需要负责……反正轮遍了所有人,都不会轮到你们这些小孩子身上。”
何学说到这里,也不管何亭亭是否消化了,继续说下一个,“这次的事,你如果要付出些什么,那只能是警醒。透过这件事,你学到了什么。在爸爸看来,首先就是,做人要独立。”
如果沈十老婆独立有骨气,她大可离婚了自己过生活,而不是夫家靠不住想靠娘家,娘家靠不住就想去死,用生命为代价让人后悔。
这完全是亲者痛仇者快的做法,何学很鄙夷,更不必说这件事或许还没有痛的亲者,只有几个失去母亲的年幼孩子,以及恨她恨得要死的家婆和丈夫。
何亭亭现在暂时还是无法理解很多想法,但是她都认认真真地记下来了,她想,她可以拿着记下来的东西,以后有空了慢慢看,慢慢理解和吃透。
何学说了很多,关于人要独立,要珍惜生命,要有原则,还有不能嫁会打老婆的男人,不能嫁家里有恶婆婆的男人……
何亭亭记满了两页纸,她决定从今天开始,每天都看一看,然后记在心里。
沈十婶那个可怜的女人因为不是寿终正寝,所以没有怎么办丧事,被用破席子卷了,草草埋掉。
何亭亭次日出屋的时候,村子里很平静,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是悄悄地少一个人。
对总是有人想方设法偷渡去香江的村子而言,突然少了一个人,并不是很大的事,尤其是已经经过了两日的讨论之后。
谢临风、李真真和王雅梅见何亭亭恢复了正常,心里都高兴,陪着她到山里转了一圈才回来。
天气渐渐变冷了,何亭亭他们放了寒假,除夕慢慢临近。
这天何亭亭和李真真、王雅梅三个在晒谷坪玩抓石子,玩着玩着王雅梅突然说道,“听说明年是猴年,我弟弟明年出生,属相就是小猴子。”
她自从得知自己将会有个弟弟,就经常将这个弟弟挂在嘴边,并且充满了期待和憧憬。
李真真笑着说道,“希望他虽然是个小猴子,但是不要像小猴子那样调皮,而且对你这个姐姐很好。”
“我也希望是。”王雅梅笑得眯起眼睛,不住地点点头。点完了见何亭亭拿着石子出神,便伸手推了一下何亭亭,“亭亭,你怎么不抓啊,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