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竹姐弟晚归那日,是沈昙亲自带人送回来的,赵怀信则在外指挥余下的人继续追拿贼人。顾府的老管家得到消息就守在门前,做了几十年管家,大小官员家眷大都能喊上个名字,待看见魏国公沈鸿渊的嫡长孙沈昙时,可吃了一大惊。
受人之恩自当报。
李氏第二日就差人往魏国公府和邢部尚书赵大人府上递了帖子,定下日子登门道谢,今儿正要去赵府的。
“这不正巧碰见父亲下朝。”李氏看见顾明卓穿戴整齐的坐着,小脸还有些泛红,又说:“明卓这精神不错!”
王老太君见她似有什么不方便说,便让婆子领顾明卓回屋休息,之后才问道:“可有什么事?”
李氏点点头:“父亲在宫里犯了腿疾,是傅将军搀着出宫的,长泽便送他老人家回来了。”
“长泽来府里了?”老太君若有所思的盯着桌上的茶盏。
“眼下在和父亲在前厅呢。”李氏怕误了去魏国公府的时辰,又不放心府里:“媳妇儿琢磨是...”
王老太君摆摆手,打断她的话:“你自去办你的正事,咱们行的正坐得端,不怕那劳什子的流言,圣人夺了顾家一个女婿,还能再夺个学生名分不成?”
眼瞅着到年末,三房各处商铺庄子的账册陆续送了过来,顾青竹随着账房先生学习已有一年,如今多少有些算账本事,但要紧的账目仍原封不动送去先生那,余下几处庄子的账本,拿来练练手,看自个儿能否看出些门道。
个把时辰一晃而过,顾青竹锤锤后腰,在屋里踱了两步,琢磨着去长松苑探下祖母和弟弟,顺便去大书房寻本游记给顾明卓稍去,他最近特别迷这个。
顾家世代书香,藏书众多,专门起了阁楼存放,书阁虽未起名,但在外人眼里可是价值连城。顾家儿孙无论男女均可翻阅,不过有些珍藏孤本只能在阁中翻看,想带出去只能抄录了。书阁在前院,中间有截子临水长廊,白墙红顶,眼下水面结成冰,感觉比别处要凉上几分。顾青竹选了书,颂平在跟在后面抱着,嘴里不住叨念这天气。
待拐弯走上石子路,颂平眼尖,隔着老远见傅长泽和他的随从冯山从拱门走出,眼瞧着要遇上,颂平没忍/住/‘啊’了一声,顾青竹闻声回头正要问怎么了,只见她递了个眼色后,垂首行礼:“婢子见过傅大公子!”
顾青竹一怔,迟疑的停下脚步。
傅长泽长身玉立,站在株落满雪的梅枝旁,一如既往天青色的袍子,眉目干净清隽。
“长泽哥。”顾青竹心中千回百转,面上依旧挂笑:“几时来的?”
颂平和冯山知趣的退到一旁
。
“不久,顺路送顾大人回来,刚拜见过老太君,准备出府。”傅长泽笑的淡然,目光却半点不曾移开,从头到脚将顾青竹打量一番,沉吟了下,道:“你的病有无大碍?明卓的事儿我也刚听说,安全便好,你不可一味自责。”
两人曾有婚约,傅长泽是真心拿她当未过门妻子待的,性格更了解的不是一分半分,出了这等事,她定懊悔的很。
“我身子早便好了,前些日太医院何大人过来顺便给我诊了脉,都挺好。”顾青竹也不瞒他,将事略略一说,叹道:“我也吃一堑长一智。”
傅长泽见她原本莹润的脸颊微微凹了些,好在精神不错,额头碎发被风吹的扬起,不由的想抬手去抚,到一半又硬生生垂回身侧,手指紧紧捏了起来。
傅长泽想了想说:“出门身边多带几个身手好的,若没有合适的,我帮你寻。”
此类事物一般由长辈操心,换做以前,傅长泽说这话属关心,而现在就有点逾越之疑。顾青竹自然不会当真接下话,只说父亲已寻了人拨给明卓,而自己出门少,若需要,由管家遣人跟着就可以。
“要去哪儿?”傅长泽闻言也没坚持,仿佛只随口一说,侧过身道:“外面冷不宜久呆,我送你一段。”
顾青竹笑着点头应下:“正要往祖母那边。”话毕便跟在他身后,正欲走,却见傅长泽顿了下,换到她左手边,才继续迈开步子前行。顾青竹明显感觉脸上已吹不到风,尽数被他挡了去。
一路无话。
临分别前,顾青竹终是扬起下巴朝他灿然一笑:“你托我爹转的东西我收到了,会好好存着的。”
傅长泽压了压嗓子,许久才撑起抹笑容,低低道了句‘好’,后又补充道:“这次临时来的,没给你捎延庆观的油炸鸡,下次补上。”
每次上门必带些小食,延庆观的鸡子最先还是他给顾青竹拎的,当时顾青竹还是个名副其实的小丫头,吃完抹抹嘴,一团孩子气的和傅长泽说:“这个我最喜欢,日后来了多带点,没有我可就不见你了!”
从上了车,傅长泽沉下去的脸色就未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