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义有些心动,正要答应,穆赛一听顿时反对道:“此事不妥。方镜因为触犯主公这才下狱,如今主公尸骨未寒,公子岂可违背父命便释放之?当务之急应是早即君位,入主燕北,以正名分。不然,大公子拥重兵在燕南,一旦闻讯赶来,岂不徒增争执?同时,主公还应厚葬主公,封赏群臣,以安人心。至于释放方镜却不急在一时,大可等时局稳定后,再亲往牢房之中将方镜接出,如此岂不显得更有诚意?”
周义一听有理,便拒绝了闻靖、余沃的提议。穆赛暗自松了口气。当日方镜便是被他害得入狱的,如今若是放出,以方镜之能,再加上闻靖、余沃相助,将来哪还有他穆寒的好果子吃?所以,穆赛刚刚才极力反对周义释放方镜。
不过,穆赛拦得住一时,却拦不住一世,等周义上位后,又料理完周骥的丧事,还是会将方镜放出来。唯今之计,只能先下手为强,在周义释放方镜出来之前干掉他。
于是,穆赛趁众人都在忙碌之机,让人假传周义的命令,给牢中的方镜送去了一壶毒酒,只说这是周骥临终前的意思。
牢房中,此时的方镜胡子拉碴,满脸污垢,再不复昔日的温文儒雅、意气风发。听闻周骥已死,方镜不由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悲伤之色。毕竟是跟随多年的主公,虽然最后猜忌误会于他,并将之下狱,但骤闻周骥的死讯,方镜还是难免有些伤感。
只是,这份伤感很快便变成了不解和愤怒。再怎么说也是君臣一场,他人都死了,为什么还不愿放过自己?
所以,方镜忍不住怒吼道:“为什么?我不信,我不信主公会这般待我?”
来人按照穆赛的嘱咐冷冷道:“主公临终前传位于少主周义,他怕你会反对,到时引起燕北不稳,所以下令,等他死后立即鸩杀你,以绝后患。”
方镜听后顿时呆住了。这倒符合周骥的性格作风。对于周骥会让幼子继位方镜一点也不意外。因为周骥向来疼爱幼子周义,而不喜长子周仁。周仁是周骥原配郑氏所生,只是郑氏早死,周义则是继室王氏所生。周骥受王氏影响,一向不待见自己这位长子,不然,也不会在自己病重期间将周仁打发去燕南了,弥留之际也未将之召回。
只是废长立幼,祸乱之始。此举必然会引起燕北内乱,甚至酿成手足相残的惨剧。如今,燕北南有宋宁、北有月霜,东有公孙,西有秦狼,若还因为争位发生兄弟阋墙之事,岂不给外敌以可趁之机,整个燕北危矣!
难怪主公要赐死我?饶是方镜聪明绝顶,却也落入了穆赛的算计,立刻就相信了:主公知道我方镜定然会拼死反对,所以,为了给他疼爱的幼子铺平道路,便要扫清我这个障碍。
一时间方镜心中又是苦涩,又是悲凉。想我方镜一心为周氏,为燕北尽忠,不想到头来却落得个这样的下场。他满腔悲愤之下,却是预言道:“主公废长立幼,燕北大祸不远矣!今纵然鸩杀于我,周氏之基业也难以保全!不出今年,燕北必亡于他人之手。”
言罢便饮下毒酒,死于狱中,时年不过三十八岁,实在叫人叹惋!
周义听闻方镜在狱中自杀,不由愕然。闻靖、余沃又惊又怒,心知必是穆赛所为,当即怒斥穆赛实在太过歹毒,竟为一己私怨,杀害燕北肱骨之臣。穆赛自是极力否认,那所派之人已被他灭口。此事如何怪得到他头上?
闻靖、余沃请求周义严查。周义答应。穆赛见周义不大信任自己,担心会查到自己头上,心中难免不安。恰好,此时周仁正往燕北而来的消息被周义得知,有人建议周义应先下手为强,提前布下陷阱,到时将周仁一举拿下,然后永除后患。
周义有些心动,只是周仁毕竟是他亲大哥,周骥刚死,他就杀害自己的哥哥,你让天下人怎么看他?所以,一时犹豫难决。周义生母王氏却不管那么多,当即命人安排下陷阱,只等周仁前来。
穆赛见周义十分信重闻靖、余沃等人,心知周义掌权后自己必然难受重用。加之担心暗害方镜一事被人查出,最终难逃罪责,思虑许久后心一狠干脆偷偷出城,暗中去找周仁。
穆赛在离长河三十里外的下雍拦住了周仁,告诉他周义母亲王氏趁大公子在外,联合闻靖、余沃等人违背周骥遗命,已扶立周义为主。如今已在城中布下天罗地网,大公子若是入城,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周仁听后不由又惊又怒:“不想王氏这般歹毒!多亏了穆大人相告,不然吾命休矣!”
穆赛自然又大表忠心:“主公尸骨未寒,王氏、闻靖、余沃等人便违背主公意愿,废长立幼,更想要阴谋暗害大公子。我穆赛岂能答应?是以不惜冒着全家被屠的风险,连夜出城,前来向大公子报信。万幸在大公子入城之前拦住大公子,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周仁感动不已,拉着穆赛的手当场又是一番感谢和许诺。只是如今周骥已死,他弟弟周义也已占据长河城,他却该当如何是好?
穆赛心中早有定计,闻言不由献计道:“大公子当立即返回燕南,然后统率大军,以讨伐王氏篡改主公遗命废长立幼为名,前来长河。我听闻大公子与杨诚将军关系亲厚,到时大公子可以说服杨将军一起出兵,老臣也可以在城中作为内应。只要大公子能夺下长河,则大事可定矣。”
“善。”周仁大喜。两人又密议了一番细节,随后周仁迅速返回燕南,穆赛则悄悄返回长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