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稍通兵事者都晓得,打制一柄上好兵刃需匠人日以继夜反复锻打不断回炉,所谓的五十炼,百炼精钢就是这么一锤锤敲出来的。一柄刀从铁胚入炉到打制成形少说月余,当然大路货不需耗费如许时日。台案上的兵刃以及摆在木桩上的甲胄,短短数月怎可能制出这么多兵刃?
与县尉大人同样百般不解的大有人在,难道这些兵刃只是些名不副实的样子货?
“到位有兴趣皆可上前一试。”赵瑔潇洒地作势邀请。冶金硕士就有这个自信,合金刀可不是一锤锤锻打出来的。钢水灌模、修整粗坯、开锋、配刀镡、刀鞘、刀柄,一柄刀即告完工入库。
钨合金甲胄同样采用模具浇铸,一次成型,只需手工修磨一下边角毛刺即可。
科研中心列为“机密”、“绝密”的技术、工艺比比皆是。
“此刀……?”吴起凤拿起一柄单刀好生为难,刀身黑沉沉光泽黯淡,全无百炼钢刀所特有的若云团浪涛雪花状的纹理。
县尉大人有心嘉掖两句却难以启齿。赵二爷同样困惑有加,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虽未亲睹传说中的镔铁雪花刀,可顾名思义,好刀必有好卖相,令人一见即知绝非凡品。他迟疑着想抓起雁翎刀,但有人动作比他更快,一只骨节突出的大手募然伸过来拿走雁翎刀。
昙耕持刀在手,眯起一只眼顺着刀脊向前望去,孤形脊线如狮虎的背脊,蕴满野性与力量,让昙耕惊异的是这条脊线绝对笔直无比,显然制作工匠手艺绝伦。
“好刀!”前百夫长低赞一声,身经百战的老兵直觉告诉他,这柄黑褐色不起眼的雁翎刀绝非表面所展示的那么低调。握刀的手稍动,刀刃上的锋芒如一泓流水顺畅地反射回阳光。
昙耕心头大惊,他还是低估了此刀的锋利程度。抬首回顾,他急切间没找到水源,于是他做了一件令所有人吃惊的举动。
保安队教官举刀横胸,将左手拇指在刀刃上一抹,一滴鲜血突兀留在锋刃上,他缓缓持刀下斜,血珠沿着白刃欢快地一路下行,在刀尖上稍留片刻,然后悄然坠地。
两边观看的人不由大哗,昙耕霍然抬首,冷寂多年的战血沸然涌动。神兵!
昙耕不懂现代冶金学,他不需知道为何刃不沾血,曾经的战火浴血教给他的是最直接的判断。
沉甸甸的雁翎刀舍不得放下,打熬多年的老光棍面对玉体横陈的妖媚女子是何等喷薄欲发,此刻的昙耕就有多么的血脉贲张。
“昙老哥,别愣着哇,试刀、试刀。”赵彬在不远处一个劲怂恿鼻息粗重的昙耕。
平头百姓不懂兵刃,这个西夏残余可是知兵的人。赵彬暗忖,瞧这厮的神色一望而知,刀是好刀看来是无疑了。既如此何不借此人之手试刀给大家看,老板总说广告广告的,现今不就是个广而告之的良机么。
一群人朝木桩涌去,谢春风背负着手晃晃悠悠过来打量一下剩余的兵器。“哟喝,小鬼头还真鼓捣出些玩意啊。”
傲骄的尘风子道长很少进酒坊或科研中心,眼前这几柄黑黝黝毫不起眼的兵器怎么看都是乡下作坊的劣等货色,小鬼头居然毫不脸红拿出来示人。
谢春风淡淡冷笑,手指不经意地在一柄黄铜镡的长剑上屈指一弹,“狰……”一声金铁嗡鸣若龙吟九天似虎啸山岗。
自诩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尘风子道长蓦地一声怪叫,一个蛤蟆跳蹦起老高,“怎么…怎么可能……,”这声尖嗓极似变声期的小公鸡打鸣。
“哇!”人群中暴出喝采,昙耕宛如凝固的石像,呆视着手中的雁翎刀,锋刃寒光闪烁一如刚硎磨完毕。
挂在木桩上的厚铜板已被斩切成两截,掉下的半截斜倚在木桩边,茬口簇新。
“了不得哇,天爷爷,这简直就是仙兵呀。”“世间真有此等神兵利器?我、我……。”
“借过,”高昆绕过昙耕,举起手中单刀斜劈而下,“嚓”一声轻响,挂在木桩上的铜板又缺了一角,他验看手中刀依然完好无损。
“吴大人、吴大人,”高昆满面激动,身体微微颤抖着,“此刀、此刀……”。
“各位请让一下,借过借过。”葛丕吃力地捧着一柄开山斧大喊,以他单薄瘦小的身体想将步卒斧运转如圜颇有难度。
捧着肚腹乐不可支的赵大官人大吃一惊,“这、这谁谁……瑔儿,快些阻住他,伤了自己可不是耍的。”
赵瑔来不及阻止牛逼分子的壮举,葛丕已经满脸通红地举起了开山斧,颤微微的斧刃颇为缓慢地切进了裹着竹席的木桩。葛丕这温柔一斧砍下去就再也提不起来,他喘着粗气无奈放了手。
开山斧斜嵌在木桩上如同强硬的宣言,印证了赵瑔曾经无限向往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