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着的谢玉礼没有任何反应。封元汐微微叹了一口气，将头转了一个方向，枕在了手臂上。窗口照进来的阳光晃的她有些睁不开眼，索性将眼睛闭上，自言自语的说起了话来。

“你这样睡着也好。有些事情，你醒着的时候，我反而不敢说。”封元汐发出了一声自嘲的轻笑，“今天知道了你这次中毒，是姓赵的那伙人所为，我去好好的教训了他们一顿。现在想来，真是完全不符合我平时的性子。可能我真的是害怕了吧，如果不做点什么，如果不用震慑他们的方式，来让我确认，我还对事情的发展拥有掌控力，我会害怕自己失去活下去的意义。”

封元汐伸出一只手，理了一下谢玉礼鬓角的几根乱发。收回手来，她看着对方安静的睡颜，说道：“我就偷偷的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听到了会生气的醒过来斥责我吗？如果我告诉你，以前我都是骗你的。我说什么担心门第之别，担心母亲没有人照顾，担心哥哥性子单纯会受人欺负，所以不能离开他们，所以一辈子都不想要嫁人了，其实都是骗人的。”

“你不要误会，我不想嫁人的想法可没有改变，但是真正的理由不是这些。我告诉过你吧，我在梦中看到了大家的未来，那些，也是骗人的。”

“这是我谁都没有说的秘密，就连哥哥和母亲我都没有说过。你这样睡着，一定听不到我的话，就当做是我的自言自语，这个秘密如果不说，我真的会觉得害怕。”

“那些什么梦中的未来，不是我的梦境，而是真实的，在我身上发生过的事情。听上去是不是很可笑？”封元汐抬头，看了一眼床上的谢玉礼，对方依然毫无反应，“其实，我不是这里的人，我甚至不知道，我自己还算不算是一个‘人’。在曾经我存在的地方，那里和这里一样，一样的家人，一样的大越，那里是没有你在的世界。我在那里活了二十年，最后被烧死了，在皇城下的广场上，堆满了木柴浇上了桐油的行刑台上，是夷君亲自点的火。”

封元汐似乎又感受到了当时被火焰灼烧肌肤的感觉，还有利箭穿过了自己的喉咙的感觉。她抬起右手按住了自己的喉间，左手抱住了自己的右臂，身体微微的颤抖着。

“在那个世界里，我被我信任的人欺骗了，背叛了信任我的人。”封元汐呵呵的笑着，声音里都是苍凉，“可是我这样一个人，在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的时候，睁开眼睛，居然发现自己不但活着，还回到了自己十岁的时候。是不是非常的可笑。”

“我这样一个人，为什么还能再重活一世呢？而且，如果我活着，那么曾经在我身体里的那个‘我’的灵魂，又到哪里去了？哪个‘我’因为这个‘我’的出现，死了吗？”

封元汐摇摇头，放开了自己，又趴回到了床沿上，闭着眼睛。

“想不明白，我重活一世，到底是为了什么。你一定一直在想，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为什么会跑去出手吧。因为我知道如果我不去你可能会死，而我救你，只是因为你是谢家人。在那个世界里，你的大哥和你的父祖辈都卷进了皇位之争的风波中。”

“我很自私，因为我曾经做了很多错误的选择，让母亲和哥哥最后也未得善终。我无所谓自己的名声怎么样，无所谓在别人眼中我到底是好还是坏。这一世我刚睁眼看到他们还活着的时候，我就只有一个想法。我要让这一世的他们，能够过上好的生活，能够有一个好的结果。为了这个，我到底怎样，都无所谓。”

“我想的很简单，真的，一开始我想的太简单了。我只觉得，接近谢家，接近你大哥，就能给恒王殿下提醒，避免他受伤。只要他好好的，皇位之争自然不会发生。我想要的平静生活就能得到了。”

“可是，你也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事情越来越复杂，我不知道的事情越来越多。能够重活一世让我觉得我是特别的——甚至我知道自己有朱鸟的力量之后，觉得自己更是能够做到以前不敢想的事情。可是我错了，大皇子受伤，似乎狠狠的给了我一耳光。让我知道了我之前是有多么自以为是。”

“你劝我说，事情已经和我知道的不同的。可是这个不同，又有多大呢？现在，你也昏迷不醒……我真的……”

封元汐闭上了眼睛，她觉得眼眶发酸，可是却没有眼泪可以给她流。

“我真的害怕了，玉礼。我害怕我这两年来所做的事情都是徒劳无功的。我怕你会和我知道的那个世界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然后，是更多和过去一样的，无法改变结果的事情发生。我真的害怕有那么一个我们看不见的所谓的‘神’在操控着这一切。所有的事情，都有一个既定的结果，而我自以为是的挣扎，只不过是换了一条不同的路到达那个结果。”

“如果是这样，那我所做的事情到底还有没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