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又有第二批罪犯进来,依次站好,时怛这次没有指向谁。
后来,进来第三批,她笃定地说:“1号。”
鬼使神差地,那1号陡然就朝玻璃这边看过来,目光似乎将玻璃穿透,直直地钉在时怛身上,阴鸷而充满怨毒!
她记得这双眼睛,在楼梯口,他扛着张筱上来看见她逃跑的那一刻,这双眼睛比那一刻更阴冷。
漠然地注视着对方,时怛仿佛无所畏惧!
出来的时候莫队送她,气氛已经变了一个样:“老宋出警去了,不然这个点,你们还能一起吃个午饭。”
巧的是,这话音才落,院子传来车轱辘的声音,一辆蓝白相间的勘察车通过哨岗,在院子稳稳停下。
二人正走到大厅门口,莫队见状:“看来这天儿也帮你们。”
车门大开,最先下来的是景明,解宋其后,一身浆洗干净的白色医袍,手里提着厚重的银色勘察箱,正好往这边看了一眼,视线不偏不倚撞上她的,便不动弹了。
景明循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门口处与莫队并肩站着的人,意外从眼里一闪而过。
解宋的脚尖拐了个方向,朝大厅走过来,景明也不甘示弱地跟上。
“来指认?”他询问。
“嗯”时怛点了个头,目光朝向景明:“好久不见。”
景明:“是有段时间了。”这人又发生了什么事?
莫队在旁助攻:“也快到饭点了,你要不带时小姐到咱们食堂去吃个饭?”这话自然是对解宋说的。
时怛还未来得及说话,景明抢先一步:“莫队说得对,我们日常伙食也不错,时小姐来尝尝?”
这是宣示主权呢!
她颔首:“好啊”
“师傅,我先带时小姐过去,麻烦你顺道帮我拿一下东西上去吧。”
“我稍后就到。”他跟时怛说一声。
去食堂的路上,景明开始打听:“时小姐这段时间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以为你知道呢。”
“你的事,我怎么会知道?”
“毕竟你不是跟解宋朝夕相处吗?”
“我师傅也不是什么事都会跟我说的,比如,”她对她扯了一下嘴角,皮笑肉不笑:“无关紧要的小事。”
时怛不紧不慢:“这点倒跟我相反,我们见面时小到鸡毛蒜皮的事都爱聊两句。”
没堵到对方,自己反被噎了一下,景明暂且没反击,递给她一个装食物的盘子,到几个窗口指着几个菜:“那个炒南瓜,还有蒜香排骨,还有旁边的鱼香茄子,这是食堂的招牌菜,我们来早了一些,不然迟了肯定是没有的。”
不疑有他,时怛按照对方指的都要了那么一点,另外再打一份白米饭,一小碗龙骨霸王花汤。
食堂零星坐了几桌人,大家吃饭都很快,二人坐下没多久那几桌也已经相继吃完。
“试试。”下巴点了点对方盘子里的菜,景明怂恿着她。
在她饶有兴味的目光下注视着,时怛吃了一口南瓜,越咀嚼,便越觉得味道怪异得层次分明,起初是淡淡的咸,后来发觉酱油混合着花椒油的麻,完全盖住了南瓜本身的甜味。
在她眉头才刚拧起来时,景明已经好整以暇地提前告知:“我们这里不让浪费食物的。”然后怡然自得地喝起汤来。
她只得咽下去,改而吃炸得金黄璀璨的排骨,她想着,这色泽这么好看,又有白色芝麻点缀,色香味都全了,总不会被坑吧。
但在反复嚼了十数遍才把那又老又柴、表里不一的排骨咽下去之后,她明白,自己看人就像看这排骨——过于表面了。
但也不至于生气,只是把筷子放下,端起汤碗来喝汤。
“时小姐还挺有韧劲。”
这夸赞既没头没脑,又夹了些阴阳怪气,只有作为当事人的时怛听出弦外之音来,将手里的碗搁下,睨着对方:“大家彼此彼此。”
“以我对我师傅的了解,我并不觉得你一定会成功。”然而事实是她潜意识里危机感越来越重。
“瞧你说的,我又不是追你,你觉不觉得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跟了我师傅三年多,他身边为数不多的女性里,论彼此最为熟悉的话,我应该占首位。”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她跟他师傅关系的亲密度。
两个人面色如常,每一段对话却都迸发出看不见的火花,在彼此头顶上空盘旋。
“要这样说的话,他母亲不更熟悉?”
“若是熟悉就能决定一切,那你们这三年干嘛只培养出了师徒感情?”
砰一声,子弹正中靶心,这正是景明心里的痛,捶胸顿足都不能缓解内心的悔恨。
对,前面三年多的时间,她干嘛去了,她也想问问自己!
可输人不输阵:“经得起推敲磨炼的感情,是需要时间作为基底的。”
“所以你们现在拥有足够稳固的基底,这个我了解。”
又被狠狠噎了一把,作为本人的景明都能感知自身的武力值正在啪啪往下掉。
这厢刚来到食堂的解宋已经将饭打好,两个人都瞧见了他,默契地鸣金收兵,然后注视着对方一步一步走过来,彼此都在暗地里较劲——看他,会坐在谁的身边。
时怛心里有五成的把握,也可以说是没有,她看着他走过来,经过景明的身后,然后没再前行,长腿一跨,在对方旁边空位落座——那五成把握顷刻间烂得稀碎!
前一分钟被碾压的景明这一刻气势再度回归,故意睇她一眼,眉梢的得意根本不加以掩藏。
解宋目光落在对面那张盘子的食物上:“怎么要这些菜?”
重新拿起筷子,时怛看也不看他,夹起一块排骨塞进嘴巴里,寡淡地说道:“我爱吃。”
他盯着她,看她腮帮子高高鼓起,咀嚼得十分费力,只道她不了解才点了这么些菜。
“你吃我的这份。”将两个盘子一换,拿起筷子二话不说就开始吃她吃过的那一份。
正沐浴在得意海洋里的景明在这一刻又蓦然怔住,夹菜的手停在半空中。
她不了解师傅对这个人到底有没有男女之间的情感,但她了解一点——他的分寸感历来极强!
时怛的眼角扫过没有动作的景明,内心兀自升腾起小雀跃,夹起他盘子里的糖醋里脊……
嗯~味道好太多了!
撇起嘴,景明暗戳戳地用筷子用力把一块五花肉从肥肉与瘦肉的断层挑开,然后扔进嘴里很用力地咀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