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敬宗最近很烦躁。
他是个功利心很重的人,作为当年“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陛下的潜邸功臣,如今却仅仅只是一个黄门侍郎。
排位甚至还在褚遂良那个马屁精之后,当年咱跟他家老子称兄道弟,这就是个侄小子啊,成天依仗陛下的宠信趾高气昂,对自己耀武扬威的……
瞧瞧当年的那些个袍泽,杜如晦、房玄龄就不说了,先后成为宰辅之首,陛下的肱骨、左右手,圣眷优隆、简在帝心。
孔颖达、颜相时、姚思廉尽皆家学渊源,功成名就,成就一代大儒。于志宁更是成为太子之师,异日成为帝师,一个“太傅”大抵跑不了。
活着的就这么几个人,自己是最差的一个。
这让人情何以堪?
挥手将侍女尽皆赶走,干脆开了窗子,盘腿坐在地席之上,就着桌上的酒菜自斟自饮,每饮一杯,就叹一口气。
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当年长孙皇后葬礼上自己笑得那一下,惹毛了李二陛下,使得自己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一落千丈,甚至厌恶不已。
倒霉催的,就算那欧阳询长得再是丑陋,自己为何就非得笑那么一下?
一失足成千古恨,时不我与啊……
又想到朝中即将开始庭推“贞观书院”教官、书吏,心底愈发郁闷。
谁不想进到书院里,踏上这条通天之阶?
如今除去陛下铁定担任“贞观书院”的大祭酒,以及李愔会担任陛下之外实际掌权者的“司业”之外,其余名额尽皆未曾确定。
想必定有一番争夺,这个时候谁也不会轻易放弃。
许敬宗对这个差事觊觎已久,钱财送出去不少,然而收到的反馈却着实难以令他开心。
只要能够成为书院的管理者,将来就将拥有整个帝国军政方面大半官员的人脉,这等诱惑,谁能拒绝,谁愿意拱手让人?
再叹一声,许敬宗斟了杯酒,一饮而尽。
“父亲,可要女儿给您添几道小菜?”
一声温柔软糯的嗓音在耳畔响起,许敬宗回头去看,正是自己的两个女儿……
大抵是刚刚洗浴,又穿着一模一样的长裙,许氏姊妹一头青丝披散在肩头,玉容清丽,亭亭玉立,好似两朵并蒂莲花。
“来,给为父斟酒!”
“喏!”
许氏姊妹不敢违逆,垂着头上前,侍候许敬宗饮酒。
酒杯斟满,许敬宗拈起来一饮而尽,愁绪满腔,又是一声叹息。
自己在朝中是个什么名声,自然心中有数,然而令他不忿的是,自己虽然喜好钻营、治家无方、腹黑毒舌、人品不够坚挺、行事风格不是那么光明正大、贪财好色……
但是真正意义上伤天害理的事情绝对没做过!
凭什么那些个满肚子隐私龌蹉心狠手辣的家伙高高坐在朝堂之上,面上带着伪善的面具,依旧会被天下称颂、万民敬仰?
不公平啊!
许氏姊妹不知父亲今日犯了哪门子疯,往常只要折了钱财,父亲便是这幅愁绪不展的神情,只是从未有今日这般严重。
两个女娃也不敢问,问得急了,父亲一怒之下还能将她俩卖出去换钱……
只能一个纤手斟酒,一个轻柔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