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了须臾,苏可见他有几分恼意,忙提裙从里间走出来。没敢直接从他跟前过,绕着圆桌走了半圈,躲开他到的门口。
门确实被这公子的几个狐朋狗友用东西从外面顶住了,苏可不顾形象,费了好大的劲儿把门往外推。堪堪推开一点,扒着门缝一瞧,敢情是过道里摆花瓶的条案桌。但这帮人真是坏啊,条案桌宽一尺,长五尺,他们没说将桌子横着挡,居然竖着挡,刚刚好卡在门和走廊之间。
也就是说,除非外面有人将桌子搬走,否则怎么推,多大劲儿推,这门也开不了。
“财升!财至!钱来!”苏可扒着门缝使劲朝外喊,喊了一遍无人应,又喊了第二遍。
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冷哼,“你在念咒吗?”
苏可转过头去,邵令航正用奇怪的目光打量她。她忽觉一丝尴尬,干笑了两声,“这是我们这里几个手下的名字,图个寓意嘛。往常这顶层都会有拦客的手下守着,今儿不知哪儿逍遥去了。门外的桌子挡得太严实,他们不来,这门估计是开不了了。”
邵令航不置可否,但神色间已露出了几分认命的感觉。“有醒酒汤没有?或是浓茶。”
“解酒汤要去厨房拿,浓茶我想想办法。”苏可先应下来,但也为难。
花魁的屋子她很少来,茶叶收在哪里她真是不知道。可也巧得很,圆桌上的托盘里就有个茶叶罐,打开瞧确是茶叶,只是香味扑鼻。她递过去给邵令航瞧了眼,“这个行么?”
邵令航闻到那味道就皱了眉,但不解酒的话现在是连路都走不稳了。思虑片刻,愁眉苦脸地扬了扬手,“泡一杯吧,浓些的。”
幸而桌上的茶壶里是新蓄的水,茶叶很快沏开,只是茶汤红润香气甜腻。苏可端给他,脸上表情有些诡异。
邵令航问她:“下毒了?”
苏可苦笑,“那可怎么敢。我只是在看这颜色特别,别是姑娘们日子里喝的那种茶。”
邵令航端着茶盏的手僵了僵,苏可忙道:“那好歹也是茶。”
邵令航觉得苏可太敷衍他,伸手将茶盏递到了苏可面前。
苏可和他始终隔着圆桌站,这也算是自我保护意识使然,觉着和喝醉酒的、又男人气息如此强烈的人还是保持些距离为好。只是她低估了一个男人的身长,那邵令航隔着圆桌递过茶盏,居然已经到了她眼跟前。
呵呵,这胳膊还没有伸直呢,要是伸直了,一把就能抓住她吧。
她还是不要和他硬对着干比较好。
于是苏可接过茶盏喝了口那红药汤,不甜不涩不苦,看着红幽幽的,喝下去却像水一样。她又喝了一口,最后一饮而尽。
“不是我说的那种茶,公子放心喝吧。”苏可忙给邵令航又重新沏了一杯,因为没味道,所以茶叶便抓了许多,沏出来的茶汤红得似血。“这,这很浓了,公子一口气喝了,不要品咂味道。”
邵令航眯缝起眼来,“你确定?”
“公子喝不喝随意的。”苏可在醉香阁游走半年,风浪也算见识了不少。再说宫里九年也不是白待的,所以说话自有分寸。
不确定的事她不担着,没有根据也不会随便许诺。他要拿她话柄,她自然不肯。
她将茶盏推到邵令航跟前,自己又走到门边去瞧外面的动静。
邵令航看着这盏血汤,犹疑了半天,最后还是没有拗过这股劲,端起来一口气喝光了。
苏可又在那里念咒:“财升!财至!钱来!”
邵令航听她喊,抬手揉了揉眉心,“取这样的名字管用吗?”
“管用不管用的,为的是个吉利,兴许财神爷就听见了呢。”苏可无心答着话,眼睛扒着门缝使劲往外瞧,可惜这一层半个人影都没有。苏可重重叹一声,无奈转过身去,只是微微抬眼,却撞进一片深邃的眸光。
他正盯着她,但脸上瞧不出任何的悲喜。
苏可想,这个人还算规矩,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坐在那里岿然不动总好过动手动脚。所以话还是得张罗起来,不说话一尴尬,手脚就要活泛了。
于是苏可便顺着刚才的话说下去,“财神爷要是肯撒下大把钱来,老鸨头一个高兴,对我们这些混饭吃的就管得松些。但凡要是连着几天生意不好,挑错打你个几十板子,她解气了,我们可就遭殃了。”
邵令航仍旧揉着眉心,过了半晌才恩了一声,算是表示他在听。
苏可觉得自己有些傻,男人怎么会喜欢听这些事呢,于是搜肠刮肚。但平日里跟姑娘们能说说笑笑的,跟个爷们儿说话就不知聊什么了。想了想,开口问:“公子是京……”
“你被打过?”
苏可的话被邵令航截断,顿了顿,倒是没想到他还能接着她刚才的话聊下去。于是忙回:“我算机灵些的,来了到现在还没有挨过板子。”
邵令航隔着手指看她,虚晃的身影在眼前层层叠叠,她分明距离他很远,三步,或是五步,可她的脸却清晰又深刻地映在眼前。并没有刻意逢迎的笑容,眼睛也清澈透亮,只是在表明一件事,并为此有些小小的炫耀。
他觉得更醉了,闭上眼呼吸了几个来回,只觉得胸膛里开始烧起一把火。他勾了勾嘴角,无话找话,“那确是机灵。听说你们进来都要先打再饿?”
苏可笑了,“进门的姑娘才那样,我不是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