碑文上刻的是,慈父季良平之墓。
在她心里,季良平就是她亲爹,这样的刻文,也算是她能为师傅做的,最后一点事。
人活着,娶妻生子,养儿防老,到了临终那一刻,唯一想的,不就是能有人给他送终吗?
别等到闭眼之后,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曾经的季良平,担心的正是这个。
在从孤儿堆里收养小桃,也有这个私心在里头。
现在好了,小桃没有辜负他的养育之恩,给他风光大葬,季良平的这一辈子,也算圆满了。
喧闹几天的宏家院子,忽然冷清了下来。
忙完了丧事,大家都回去了,整个宏家院子只有剩宏毅跟小桃。
早在季良平病逝的那天,知道了小桃是女的,宏毅就将被褥都搬到了隔壁。
他是男人,夜里不烧炕睡觉,也不会冷。
就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每每想起那晚他俩睡一个被窝时,心痒难耐。
偶然有一次,连做梦都梦到了,结果不小心弄脏了衣服。
大雪停了,太阳露了点,温度却很低,还冷的要命。
小桃还没起床,宏毅一早起来,烧了稀饭,蒸了热乎乎的包子。
本来想着,等她醒了,再送去,可是又怕早饭凉了。
犹豫再三,他还是走到窗边,敲了敲窗子,“小桃,起来吃早饭了,我都做好了,再不吃,就该凉了。”
“嗯,来了,”小桃其实并没有睡着,睁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师傅走了,除了最初的伤心难过不舍之外,这几天心情平静了不少。
想想师傅说的话,他是去天上享福了,一辈子没做恶事,也不可能下地狱,所以,有什么好伤心的呢!
她对着房梁,吐出一口浊气,一骨碌爬起来穿衣。
炕上没有摆着男装,而是放着一套崭新的女装,这是宏毅昨儿给她买的,同时还很细心的,对她买了些珠花簪子。
最普通的样式,也没镶金带玉,平凡的就像宏毅这个人。
小桃本来是犹豫的,不想穿女装,觉得还是穿男装方便。
可不知为何,也许是师傅的过世,让她提不劲,再没了往日的气魄,要是穿上男装,感觉怪怪的。
思来想去,她最终还是拿起了女装。
下了炕,转身的时候,竟看见被推到一边的小矮桌上,摆着个小铜镜,只比她的巴掌大一些,照面只能照一半。
铜镜贵的很,巴掌大的一块,也要不少钱。
小桃摩挲着铜镜,脑子不由自主的想到那天,宏毅跪在师傅面前,立下的誓言。
其实她真不需要宏毅对她做出任何的承诺,又或者是履行承诺,都不需要。
“唉,不想了,”收起纷乱的心思,她快速的将头发梳好。
不能再梳男子的发式,她便梳了个简单的,长发挽上去一半,留下一半,披在身后,再用宏毅给她买的簪子,将头发固定好。
这样的装扮,既轻松自在,干起活来,也不会碍事。
等她拉开房门出去时,宏毅正在院子里铲雪,听见身后有动静,他停下动作,回头看她。
粉色绣着梅花小棉袄,衬的一张脸,明艳动人,却又不娇弱,骨子里天生的率性,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像极了开在寒腊月寒风中的红梅,清骨傲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