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元叫来了摆渡船,把楚邵东送了回去。
梦雪却把自己留在这里,待了整整三天。直到把这幢别墅的每一个角落都看了一个遍。
她很惊讶于自己自从离开苏城沁雪别墅以后的蜕变。
想当初,她只是一个对凡事都充满了害怕、恐惧、怯懦的小女孩,如今,却长大成也有想呵护、守护、保护的人的大女人了。
“小姐,阿鸿来电话了!”
她正站在院子后方的菜畦,这里据说供应了沪城童府上下的蔬菜,阿元便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老爷,叫你快回去,可能。”阿元停了下来,脸上很为难。
梦雪猜到了什么:“阿元,不必说了。快备船,还有叫鸿叔派人到码头来接我。”????“是!”
梦雪回到沪城,便被直接接到了童府。
九姨哭哭啼啼的坐在大厅。梦雪看着童府衰败的景象,暗自咬了咬牙。
“鸿叔。”
鸿叔似乎一夜苍老了许多,原本只是些许的白发,却忽然多了起来。
“老爷恐怕是不好了。”鸿叔摇了摇头。
“还有,就是这份海外公司发来的急电。在北非和中东的几个石油开采项目,因为当地遭遇政变和战『乱』,被迫中止,损失惨重。更重要的是,主权可能都不保。”
童氏在海外,有些能源的项目,梦雪上任后听贺兰奕提过,但因为忙着国内主板上市,她精力上还顾不过来整顿这些海外的项目。
而且贺兰奕给的报表显示,这些能源项目所占用的集团资金不足集团整体的1%。
可是,为什么,鸿叔给的报告里,却显示占用了45%的资金呢?
她正要给贺兰奕打电话,却见贺兰奕从父亲的房间退出。
“总裁,这后面追加的资金,是老总裁亲自签署的命令。刚好那段时间您在三亚。”贺兰奕依旧不为所动不冷不热的样子。
梦雪顿时困『惑』了。为什么父亲楚愿相信贺兰奕,把事情全权交给贺兰奕处理,都不愿意信任自己呢?
“小姐,快进去吧。”
“爸爸。”
“梦雪。”
“嗯。”
“不要怪爸爸。爸爸只是为了希望自己死后,你的路能更好走,才急功近利的加大了能源方面的投资。毕竟,21世纪,谁掌握了资源,谁就掌握了一切。房地产,始终不是永久不衰的产业啊。”
梦雪什么也没说,紧紧的握住了父亲的手,她才发现到,父亲这段时间,又瘦了,瘦的好厉害。
她悄悄的转身,假借给父亲倒杯水,赶紧抹了抹眼里的泪,真咸。
她以为,楚浩说出那番话,她会恨父亲,可是当她完全没有任何心理武装的站在父亲面前,亲情还是那么轻而易举的攻占了她的心。
“爸,你这辈子,爱过妈妈吗?”这句话,她忍了快20年,再不问,或许就不再有机会问了。
童远鸣忽然两眼冒出了泪花:“好孩子,你过来。”
梦雪小心的走到了跟前,父亲却把如木枝一般的手指放在了她的手心,一个金属感的物体落入了她凉凉的掌心:“这是我们家在湖心岛别墅的钥匙,这把钥匙可以开启最重要的那间房,没有这把钥匙,任何人都开不了。”
梦雪疑『惑』不解的看着父亲。
“里面,是爸爸和妈妈共同的记忆。你的妈妈,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温柔的女人,她对我的爱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童远鸣回忆起妻子,原本黯淡无光的瞳孔泛起了光华。
“这辈子,是我负了她。等我到了下面,一定要用心的补偿她,无论她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这或许就是爱了吧?梦雪唏嘘到,想起了骨灰盒上母亲的照片,那么的安详楚静,就如同活着一般,看着她。
“孩子,爸爸只有两件事放不下。”
梦雪知道,交待后事的时间到了,心里格外的难过,嘴角却强作淡淡的微笑。
“你现在这个样子,真像你母亲。”
梦雪低首。
“爸。”
童远鸣温柔的替女儿挽起额前的碎发:“第一件事,把我的骨灰和你妈妈的合葬。”
“爸!”梦雪的眼睛充满了泪水,瞪着父亲。
童远鸣摇了摇头:“生老病死,自古无人能免。你也别太伤心了,伤心伤身,这叫爸爸怎么放心?爸爸是要把整个童氏交给你的,但,你必须照顾好叶梅,如果叶梅有醒来的那一天,童氏的股份你和叶梅分享。在她没有醒来的时候,你作为她唯一的监护人监管她的股份。梦雪,告诉爸爸你能做得到吗?”
望着父亲热切的目光,梦雪含泪,庄重的点下了头。
事实上,她早已把叶梅当作了自己的姐姐。毕竟,血浓于水。
离开父亲房间的时候,童氏御用律师沈晨已经做好了遗嘱记录,不日将送往公证处公证。
沈晨,是父亲童远鸣儿时旧交沈月辉的儿子,今年25岁了。
靠着自己的努力,以某省文科状元考入北*律系,又以当年全级第一名的身份报保送了研究生。
研究生还没毕业便在童远鸣身边打理一切,成为童氏最器重的年轻人,那年,他刚拿到律师资格证。
他处理的第一桩案子,便是秦雪怡的遗产。
如今,算是可以结案了。
“童小姐,这份遗嘱,是当年你母亲去世前,委托我办理的。按照约定,在你父亲立下遗嘱后,便可以执行,所以今天起,你便是童家正儿八经的女儿,改名为童梦雪,而且会按照夫人的意愿,将秦家所有的产业都转归小姐的名下。”
梦雪拿到这封遗嘱,却意外的在上面找到邵梦怡的名字。
眉头微皱,按下了笔头,陷入了沉思。
父亲的病情,让她无法再逃避住在童府。虽然骨子里,她有千万个不愿意,这里毕竟是把身怀六甲的母亲扫地出门的地方,太多的伤痛,仍旧留在空气中,让她压抑的喘不过气。
可,萧肃的童府,此刻,需要的却是一名新锐的当家。
让梦雪意外的是,童远鸣以童氏的名义对外正式宣布了,童梦雪是他失落在外多年的与原配夫人所生的女儿。
对于豪门世家,承认一段不光彩的过去,往往需要的,是比普通人家更大的勇气。
之前,梦雪一直担心这样的事实披『露』,会引来童氏企业股票价格的波动,没想到,市场反响却一派良好。
或许因是童氏有了血脉相连的继承人,也或许这段时间来,童梦雪执政得当。
但40%的资金陷入了北非和中东,这笔帐,股东们知道后,迟早会找上门来的。
梦雪坐在童府专为父亲开设的办公房,对着偌大空『荡』的房间,沉思着。
“总裁。”
贺兰奕每天准时到童府报到,为童梦雪送来最新需要决策的文件以及各项信息。
在父亲弥留阶段,为了不错过什么,童梦雪决定都在童府办公。
这次贺兰奕带来的消息,更糟糕了。
北非和中东的政权纷纷倒台,原本童氏的合作计划不但没有保障,据说已经有一股当地强势力,仗着临时『政府』是后台,打算强行接管。
“这怎么行?”
童氏敢于在海外拓展石油,必定是有当地的背景撑腰。
“我们原先主要靠『政府』和当地一个很有势力的酋长,在北非和中东的投资,都是通过他运作的。”
“那我们没有至找他吗?”
贺兰奕还没有来得及回答,鸿叔便传话,楚邵东来访。
这个前夫,在没有失去她的时候,对她的笑脸相迎,总是递过来一个冷屁股。
如今,却上赶着往前。
贺兰奕听到他的名字,浑身还是有点不自在,梦雪便示意鸿叔带她去休息室小憩一下。
“梦雪,我听说童氏在海外的投资遇到了阻碍?”楚邵东的脸上虽然线条柔和了许多,但依旧带着冰冷的『色』彩。
“是的。”既然他能找上门来问,她便不必再问他从何得知,她素来知道他的手段。
“你有良策?”沉着冷静的梦雪,脸上有着一种特别的光彩,看得楚邵东有一瞬间竟出现了脑袋的空白。
“楚邵能源做石油开采和分解出身的,在北非和中东自然有一些别人没有的关系。我了解到,你们主要靠的是一个叫法希尔的酋长,他手里确实有一些人脉,但他为人也非常狡诈,只会选择对自己有好处的生意做。所以这次政变风『潮』,他才能屹立不败。”
梦雪听着他的话,双眼冒出了光彩,一个主意已然成型。
“梦雪,你不能去。”
闯进来的,竟然是皇甫轩。
梦雪想起了化身为苏岳弥的皇甫轩,眉头皱了皱,看了看尾随皇甫轩身后的鸿叔。
“是老爷叫轩二少过来的。”鸿叔解释道。
“哦?”
梦雪按捺下好奇,一双眼睛沉着的看着皇甫轩。
楚邵东和皇甫轩都不约而同的感受到,童梦雪已今非昔比。
“轩二少,我正和楚总谈点正事,未能招待,失礼。”嘴上说着失礼,身子却没有站起来的意思。
皇甫轩瞪着一对桃花眼,看着与他疏离的梦雪,心里的气不打一处来。
“哦,对了,轩二少,听小婉说,你去数羊了?”
“什么数羊?明明是买羊好不好。”皇甫轩没好气的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看样子是不打算走了。
梦雪粉白的脸上微微一笑:“麻烦鸿叔再上一杯茶。”
鸿叔便转身离去。
“我还是第一次到童叔叔的书房来,怎么这么冷清。”他的桃花眼蔑视的看了一眼楚邵东,仿佛在说,你这个害人精,怎么还有脸坐在这面对梦雪。
他并不知道,梦雪和邵东早已冰释前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