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咣当,咣当!
伴随着铁轨沉重的噪音,还有沉闷的汽笛声,陈天朗等候的火车终于来了。
陈天朗还没迈腿,紧跟在他后面的一个粗壮汉子就亢奋地把他挤到一边,拉着一个黑胖女人说:“胖妮,快点,俺们上去先抢个好位子。”
陈天朗心说,这个大哥一定是第一次坐火车,不知道座位是按照票上的号码分配的吧。
作为过来人,陈天朗觉得自己素质应该高一点,行为应该文明一点,所以他就没去挤,任凭身后人潮澎湃汹涌地将他“推”到一边,直到大家都上的差不多了,火车快要开了。陈天朗这才上了车,然后,他发现自己的座位早被人占了。
占自己座位的是一个老太婆,她旁边坐着的是她的儿媳妇,儿媳妇怀里抱着一个吃奶的小娃娃。
陈天朗拿着车票,核对了一下那座位上的号码,有些开不了口,把这么大岁数的人撵走,好像有些不合适。
见陈天朗拿着车票看了又看,那正在奶孩子的女人就忙问,这位子是不是你的。在得到陈天朗肯定的答复后,她就忙给陈天朗道歉,又说自己买票的时候只买了到了一张带座的,另一张是站票。
说完这些,女人顾不得孩子还在吃奶,忙让老太太站起来,说让她把座位让开。老太太有些耳背,听不明白。女人大声说了几次,还是没说清楚,最后她站起来对陈天朗说,你先坐我这儿,我起来溜达溜达,站着喂奶奶水顺畅。
女人看陈天朗岁数不大,把他当成了学生,说话也没啥顾忌,倒弄得陈天朗有些不好意思,只好说,我不累,等累了再坐。
女人就没再说啥,埋头继续喂孩子。
旁边座位上,男人们肆无忌惮地把鞋子脱了,把臭烘烘的脚搭在前面的座椅上,女人们则说笑着,使劲儿地磕着瓜子,像比赛一样,瓜子皮乱喷。
火车,缓缓开动。
……
在自己座位旁,陈天朗足足站了两个小时,因为喂完孩子后,孩子就睡着了,女人也累得不轻,更别说起来让座给陈天朗。那个老太太早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睡了,还是晕车。
陈天朗无奈只好忍着。
随着火车一站一停,很快整个车厢就人满为患,塞得满满当当,有的甚至把鸡鸭,猪仔全都带到了车上,鸡鸭扯着嗓子鸣叫着,猪仔则在座位下拱来拱去,整个场面安全诠释什么叫“人畜和平相处”。
除了那些不通人性的鸡鸭猪仔,在火车最能闹腾的就是那些调皮的孩子,他们好奇地在走道上跑来跑去,任凭大人们怎么呵斥,也是充耳不闻,做着各种各样的游戏,捉迷藏,兵捉贼,还有跳格子……
随着车厢温度的升高,整个车厢犹如闷罐的罐头。要知道,这个年代的火车上还没有配置较好的空调,想要凉快,只能靠开窗户透进来的凉风。
这么多人挤在一起,整个车厢充斥着各种各样怪异的气息,脚气,香水,汗臭,狐臭,鸡鸭猪仔的腥臭,还有车上常年积累下来饭菜味,那感觉,特“酸爽”。
……
天色渐黑,火车上的人们经过兴奋,平静以后,再次骚动起来。因为吃饭的时间到了。
陈天朗准备鼓足勇气把自己的座位要回来,可还没等他开口,女人怀里的孩子又哇哇地哭了,这小家伙竟然又饿了。女人毫不客气地解开花衬衣,露出自己的饱满硕大,继续奶孩子。
再看那个老太太,竟然还在睡,以至于陈天朗甚至想伸出手指去试试她的鼻息……
一辆载满食物的小推车伴随着火车售货员清脆的声音,缓缓从一个车厢到另外一个车厢。
“香烟瓜子火腿肠,啤酒饮料矿泉水,前面的同志,麻烦腿收一下。”
陈天朗扭头一看,原来自己挡住了小推车的路,忙侧一侧身,尽量把腿往里面靠,将狭窄到顶点的通道让出来。
这声音也恰好弄醒了那睡了大半天的老太太,女人也警醒了,似乎才想起来那座位是陈天朗这个少年的,通过大声喊,又用手比划,总算让老太太弄明白了。
老太太一脸的不好意思,忙起身给陈天朗让座,嘴里说,学生对不住啊,人老了扛不住,就睡了一会儿。
陈天朗反倒也不好意思了,只得说我坐下吃点东西,等会儿还让给你坐。
老太太却摆手,死活不肯,然后陈天朗就看见她挨近女人,然后脱下一只鞋子,垫在屁股底下,靠着椅子坐在了女人座位下的地上,还冲陈天朗笑笑说,这样坐着心里踏实。
周围乘客已经开始购买食品吃喝起来,男人们有几个还叫了啤酒,女人们要了汽水,面包,方便面,还有罐头全都成了晚餐中的主食。
在这个时代,火车套餐和未来一样,不仅价格死贵,味道还一如既往地难吃到死,可以说一脉相承几十年,能做到这样,想想还真不容易。
一些舍不得花钱的乘客,就端了搪瓷茶杯,或者揣了绿色的军用老鳖壶,去到锅炉旁接上热水,然后把馒头掰碎了,搅拌在饭碗里,再倒上刚接的热水,掺上白砂糖,一大碗热乎乎甜滋滋的碗面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