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泰帝并没有龙颜大悦,相反,隐含期待的目光骤然一敛,些许的不屑随微动的脸色挥洒出来。
“花言巧语,不过如此!”
那边袁彬、哈铭被“请”出皇城,数名内侍簇拥着上皇走向南宫,他的皇后与妃嫔,还有几名年幼的子女正在南宫等他。
不会有接风盛宴了,接下来,陪伴上皇的大概只有他的家人,即便是家人也没来全,譬如,他的母后“上圣”皇太后就没有现身,而他的异母弟弟朱祁钰绝对不会给他递上半句问候。
他的同母亲姐姐常德公主、异母大姊顺德公主迫于时势的压力,多半不会入宫探视。
多数廷臣已经不知不觉的淡忘了上皇的存在,少数有心人望着上皇远去的背影,想要劝谏景泰帝礼敬上皇,却不敢选在这个时候招惹正在气头上的天子。
透过人群的缝隙,卓轩瞥见上皇的背影,脑中立马闪出娜仁托雅的身影。
上皇说话大概不能作数了,也不知那个草原痴女会守候到何年何月。
景泰帝对卓轩一番粉饰之词作出的反应也不算反常,情理之中,意料之外而已,百官熟悉景泰帝的秉性,听了景泰帝简短而又不屑的言辞,不免有些失望,他们还盼着剧情有新的发展呢。
于谦深望卓轩几眼,随即淡淡的扭过头去,漫无目的的望着远处的风景出神,一般而言,每逢国有大事,于谦必会站出来进言,而在这样的礼仪场合,他更愿意把说话的机会留给一帮年迈的同僚。
首席太监兴安没看卓轩,但他面带笑色,很淡然却又显得神情专注,好像饶有兴致的竖直了耳朵,静候着卓轩的下一番惊人之语。
吏部尚书王直若有所思的扬起下巴,随即作礼道:“陛下,此事怪不得大明使团,上皇大概也被蒙在鼓里,瓦剌人一向狡诈,此番派二十名兵士强闯皇城,就是想在上国的宫禁重地示威!”
“强闯?”景泰帝脸上再度浮起怒色,“沿途无数道关卡,京城数重城门,却无人截下区区二十名鞑子,这能说鞑子是强闯吗!”
现场这把火延烧到了远赴宣府迎驾的商辂身上,商辂无法置身事外,当即快步至景泰帝身前,礼道:“陛下,沿途守军见到上皇,囿于礼制,谁也不敢多说什么,瓦剌内部即将发生内讧,大概有人想把祸水南移,望陛下明察。”
是啊,见了上皇,谁敢挡驾?当初十万鞑贼裹挟上皇,兵临京城九门之外,若非京中还有他这个天子,朝中百官谁敢阻挡上皇入城?若是如此,只怕江山早就易主了!
也只有他这个天子能对上皇说不,故而账要记在瓦剌人头上,而所有的怨念都该由上皇一人签收!
“可恶的鞑子,反复无常的小人!一年来,其上一拨使臣前来示好,下一拨使臣便来示威,一直摇摆不定,时至今日,瓦剌的内部纷争愈演愈烈,可朕仍猜不透他们中间谁是敌人谁是朋友!”
于谦站在不远处躬身道:“陛下,瓦剌诸部各怀野心,只可利用,不宜深交,他们都不是大明真正的朋友。”
不错!于谦一番话说在了景泰帝心坎上,年轻天子的嘴角终于浮起一抹浅笑。
一旁的王直等人却有不同意见,谁说瓦剌人不是大明真正的朋友?双方达成和约,和平往来久了,关系日益密切,不就成朋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