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泰帝渐渐淡忘了世家子弟囤积居奇的事,偶尔举目看看殿中二人,目光在石亨、卓轩脸上扫来扫去,却不说话。
卓轩隐隐意识到了什么,机敏的转身冲石亨礼道:“在下参见武清侯。”
景泰帝面色一缓,目光迅疾移至石亨脸上。
石亨眼珠一转,侧过身来,颌首回礼,“卓将军不必多礼。”
“嘿嘿嘿······”景泰帝畅笑片刻,表情立马变得云淡风轻起来,“武清侯,朕以为,你所奏京军轮流赴九边之地戍守的提议甚好,改日不妨召于谦等人详议。”
“是,臣告退。”
石亨徐徐后退数步,转身后,正好面对卓轩,卓轩从他刻意掩饰的表情中读出了一分得意,一分倨傲。
尽管不愿多想,但卓轩脑中还是禁不住回放起往日的场景,一个狼狈的逃兵,一个风卷残云般狂塞烙饼的饿鬼,不知这两副形象是否足以撑起赫赫扬扬的武清侯府。
临走时,石亨的嘴角微微抖动了一下,至于这番抖嘴究竟透露了石亨怎样的内心戏,卓轩恐怕要为此烧脑了。
景泰帝走下御台,就在殿中来回踱步,看来心情还不错。
“石亨、于谦都说大明有足够的实力应对瓦剌人挑事,既然如此,朕便有了底气,与瓦剌可以和平相处,但朕断然不会答应瓦剌重开超额朝贡贸易往来的需索,朕意已决,不担心朝中一帮老臣吵上门来。”
还在吵?一名年轻天子常与一群年迈的老头斗嘴,累不累呀?狠下心来,随便使点手段,满朝重臣敢不服服帖帖!
卓轩总算看明白了,景泰帝当初面对危局,那种杀伐决断的气派,堪称天纵英明,的确有其过人之处,可是,面对自己的廷臣时,他还是心太软。
历代帝王,都有后人评说其是是非非,若某个帝王够狠,把大臣整得够惨,即便其文治武功着于青史,也会被后世文人诟病;反之,若某个帝王不够狠,被一帮重臣逼得惨,后世文人又会骂他是“阿斗”,甚至连评说他的兴趣也没有。
世上果真有“垂拱而治”的圣君么?此类美好的传说似乎只存在于三皇五帝时期的远古时代,理想主义色彩太重,以至于理想类似于空想。
见卓轩迟迟不吭声,一副沉默是金的样子,景泰帝有些不解的道:“朕初见你是,你的胆子可不小,为何今日如此收敛?”
“微臣当初是大同营兵千总,千总不可无胆,今日卓轩只是一名庶民,庶民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胆子太大是祸非福,军官有军官的活法,商人有商人的活法,屁股决定脑袋,世人莫不如此。”
“屁股决定脑袋?”
景泰帝皱眉想了半天,还是不太明白这句现代话语有何微言大义。
“这几天你跟在朕身边,不离左右。”
不离左右?您临幸妃嫔时,我也要旁观?天啦,打死我也不挨一刀子做宦官!
见卓轩一脸的懵逼,景泰帝耐心的道:“每日早朝前入宫,晚上待朕就寝后你再回家,放心,不会让你干麻烦事,跟着朕即可,朕多数时候都在乾清宫,偶尔去御书房,这里并无外人打搅,也就朝中几名老臣会寻上门来吵嘴。”
看一群老头有何意思?那些美貌的妃嫔上门打搅打搅陛下,这个可以有啊······
瓜娃子,你这不就是想做宦官么!
卓轩纠结着,门外突然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公公快去禀奏陛下,我等在此候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