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承光闻言肃然起敬:“小兄弟果然是少年英雄,将来必定鹏程万里,前途无量,倒是本帅眼拙了。”
苏耀放下了筷子,转望着戚泽道:“戚将军,老实告诉我,你伯父是不是只有一套新官服,平时都穿破旧战袍?整治这一桌酒席,是不是要让你们吃上好几天的素?”
“你、你怎么知道?”戚金惊得从椅子上跳起来,把筷子都碰掉在地上了。
“哪里有这回事,小兄弟莫要瞎说!”戚承光一个劲儿的朝戚泽使眼色,又冲着苏耀强笑道:“本帅武职一品,朝廷俸禄也不低,不会穷成这样。”
苏耀笑了笑,道:“戚大帅,如今在场的,也只有我们四人。你也不必再瞒了,我自信一双招子还算明亮,戚泽修炼的,乃是兵家横练之功法,气血旺盛,消耗巨大。
但他对着这一席珍馐,却毫无食欲,究竟为何?
倘若你当真有好几身新官服的话,那么你此前去迎驾的时候,又为何不穿呢?”
戚承光怔住,继而却又苦笑起来:“小兄弟果然神目如电,不愧是锦衣卫精锐,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你。”
戚泽低着头,脸涨得通红,闷声闷气的道:“伯父俸禄虽然丰厚,平时营中用度却极其俭省。
省下钱,给京师的大老爷们送礼,省下钱抚恤牺牲将士留下的孤儿寡母。
在京师拜见大人先生们,穿旧官服别人说你不恭敬,所以才做了套新的,拜客时穿着装门面,平时吃饭也是素的多、荤的少,遇到贵客来了才整治酒席……”
戚泽话未说完,红怡已是一脸不忿地跳将起来:“岂有此理!戚叔叔是忠臣,是良将,那些人凭什么这般……”
苏耀叹了口气:“红怡,正是因为戚大帅,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会做人,所以他才是忠臣良将。
否则,陛下的案头,只怕弹劾的奏章早就堆满了。
边关大将,拥兵自重,居心不良……
这些罪名,随便一条,也足够将戚帅压死了。
尽管陛下与戚帅少年相交,彼此信任,但,说的多了,只怕陛下心中,也会多出一丝怀疑的种子,而很多时候,这种怀疑只要一丝就够了。”
苏耀望着红怡,“是非黑白,倘若真的那么清楚。那么当年你在临雪阁中历练时,也不会有那么多贪官污吏犯在你手里了。”
戚承光望着红怡,苦笑了一声道:“世侄女,你身负皇家血脉,纵是一品大员,在你面前也天然矮了一等。
所以,他们对你自然是礼敬有加。
可在朝堂之上都讲这个道道,要是太过简慢,别人只说你一介武夫还妄自尊大,唉……”
红怡沉默不语。她也不是真的傻,只是,这丫头心里始终相信着某些东西。
即便当年曾在临雪阁历练过,可是派发给她的任务依然是有过挑选的。
有些东西,注定是不能让她看见的。
至于昭阳,则并未表态。
幼年之时,在冷宫中看到的东西已经足以。
这也就是,昭阳为何会比红怡成熟稳重的原因。
红怡的“锦鲤”属性,让她这一生过得太过顺遂。
镇南王宠着她,陛下宠着她,朱雀指挥使宠着她,昭阳也照顾着她,大家都不愿意,让她失去开心的笑容。
戚承光却早已到了知天命的岁数,两鬓微有白发,戎马倥城几十年,亲眼目睹胡宪、朱纨、张经、卢镗、俞大友这些战友和同僚,不是蒙冤下狱,就是郁郁而终。
他怎么敢不谨慎小心,唯恐行差踏错呢?
这个世界,虽是强者为尊,但真的不是所有人,都能修至化神宗师的。
甚至可以说,天人之下,皆须受到世俗的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