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文轩站在汉献帝侧后方,狠狠地盯着前来参拜的臧霸。
臧霸跪在汉献帝面前,不经意地看向华文轩,眼神中满是不屑与怨恨。
汉献帝不修边幅的形容和散漫的举止,让华文轩已经感觉眼前这个大汉天子已经游走在崩溃的边缘了。
臧霸低垂着头,他的参拜并未得到汉献帝的回应,依照礼节,他并不能有下一步的动作。
汉献帝饶有意味地看着跪在下面的琅琊相臧霸,这个人任命诏书居还是汉帝本人御笔亲书的,那时,曹操方征吕布回师,在金銮殿中,强迫着汉献帝,一笔一笔地书写着褒奖诏书,那曹孟德不怒而威的眼神,站在殿门处的曹家诸将眼中的不屑与不耐烦,让汉献帝至今回想起来,都一身冷汗。
“琅琊相?朕竟是第一次见到大汉的琅琊相!”汉献帝惨笑着,侧卧在榻上,看向臧霸,“听闻琅琊相乃是先丞相曹孟德麾下的忠贞之士,抬起头来,让朕看看是何等忠贞!”
臧霸明知汉献帝是在无事消遣,却又犯不着因这点事搞尴尬,慢慢地抬头看向汉献帝。
汉献帝抿嘴笑道:“好一个忠贞之士,连脸上都写着大大的曹字,可笑!真是可笑!大汉的琅琊相,裂土分疆的一方大吏,看朕的眼神,却好似要吃掉朕这个天子!你说呢!华爱卿!”
华文轩看向臧霸,他脸上青一块白一块的,显得极不自然。
臧霸不等汉献帝的平身之话,自行站起身来,恨恨地瞪了一眼华文轩,转身向殿外走去,“皇帝醉了!找人给他醒醒酒!”
华文轩也是一惊,曹丕张扬跋扈,也至少面上三分和气,这臧霸竟敢如此对汉献帝,怕不是失心疯了!?不!不会!他定是知道了些什么!才会如此放肆!
华文轩看了一眼已经懒得发脾气的汉献帝,心中不由泛起一阵同情,做皇帝做到这份上,着实是可怜了。
在鲁国,汉家皇帝的第一件事,便是在孔院中沐浴祭祀,自汉武帝独尊儒术之后,这已是每一任汉家皇帝到泰山祭祀之行中必有的环节,也是皇帝贯彻三省吾身中自省失德于天后的必要环节,只不过大多走一形式,迁一皇子代劳,可怜汉献帝竟做了百年来第一个亲自来孔院自省的大汉天子。
偌大的孔院行如小城,也分内外,最核心处的孔庙立在一山包上,可以俯瞰整个孔院及周边,郁郁葱葱的松柏将这整个孔院学宫包裹的严严密密,只有东西南三门敞开,城墙乃是光武帝刘秀去泰山封禅时,路过孔院休憩时加盖的,虽是不高,却异常坚固。
汉献帝沐浴更衣后,在孔庙中祭祀已毕,领着华文轩站在孔庙前的平台上,眺望着远处的泰山,“我高祖斩白蛇兴汉室,武帝、光武帝功高盖世,泰山封禅受天下万民敬仰,为何到了朕这里,权臣当道,生灵涂炭?大将军何进身为外戚,以权谋私祸乱朝纲,为阉宦所杀,留下一个烂摊子,父兄仰仗董卓,尊其为太师独揽大权,仍不满足,擅行废立之权,吕布王允胸无大志,李傕郭汜一方兵痞,皆不成大气,曹孟德挟持百官来着许都,多行不轨,天下竟无一人再关心朕之安危,擅权自封者众多!难道这天下,真就再无一人有戡乱扶正之心了?”
华文轩听了汉献帝这一长段的感概,心中却也蛮不是滋味。
遍观历朝历代,亡国之君并非全然昏庸无能,只是可惜,积重难返,无力回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