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地睁开双眼,看了看,那把伞已经完全移到了她那里,完全遮住了她,而他自己却完全暴露在雨中,雨点淅淅沥沥地打在他的头上、脸上和身上。
女孩伸出手,接住了雨伞的伞把。
在确认她已经拿稳了雨伞后,他才放手。
他站起身来,边转身往回走,边从背包里取出另外一把伞,打开,来到自己的那张石板凳前,从背包里拿出纸巾,擦了擦已经被完全打湿的凳面,还是朝着她的方向坐下。
广州的珠江边,漆黑如墨的夜幕下,淅淅沥沥的小雨中,两棵高大茂密的榕树中间,一盏路灯洒下的微光里,两张石板凳上,两个人端坐着,各撑着一把伞,一把天蓝色,一把草绿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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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很小,但一直下,它好像根本就没看到夜幕下的两个人似的,好像完全不理会他们两人此刻的可怜处境似的。
此时此刻,许信成觉得自己的处境是有些可怜,不过,他知道,他这样做是对的,他感到了一股发自内心的莫名强烈的责任感,这股责任感在驱使着他这样做。
这股责任感在心中荡漾,化作一股强大的使命感,这使命感告诉他,他必须一直坚持下去,必须继续守护下去,直至她安全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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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刚过十二点时,一阵巨大的疲惫感向他袭来,顿觉疲累不已,他已经连续两个晚上没怎么睡过觉了,为了不让自己打瞌睡,许信成把带来的两瓶咖啡喝了个干净。
他平时很少喝咖啡,据说,对不常喝咖啡的人,咖啡的提神效果是非常好的,看来这种说法是对的,在一口气喝下了两瓶咖啡后,他立刻变得精神起来,竟一直不再犯困,而且他也不觉得时间过得太慢,因为耳机里《三体》的精彩故事早已让他进入了心流状态。
这是他很熟悉的状态,当他专注地看书、学习和工作时,经常都能进入到这种状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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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手机上的时间显示为03点33分时,雨突然大了起来,雨点打在伞上的声音不再是淅淅沥沥的,而是滴滴答答的响声。
许信成赶紧往女孩那里看了看,她还是保持着笔直端正的坐姿,甚至连举着伞的姿势也一直保持着一开始的样子,一直就没有动过,伞一直都是端端正正的。
他在心里暗暗地佩服,刚刚他只举了约半个小时,手就酸了,只能采用一个讨巧的办法,他把伞杆微斜着靠在肩上,伞把底部立在大腿上,然后把背包也放到腿上,抵着伞把,把伞稳住。
正在这时,他竟看到女孩的身子动了起来,她缓缓地站了起来,而后慢慢地往他这边的方向走过来。
他赶紧撑着伞,站起身来,取下耳机,呆呆地看着她往这边走来,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起身,第一次看到她走动,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定定地站着。
在距离他约一米的地方,女孩停下脚步,轻声道:“谢谢你!我要回去了。”
伞面挡住了路灯投下的光线,伞下一片黑暗,许信成根本看不清她的神情。
他关切地问:“你还好吧?”
“已经好很多了。”
从那平缓的语气上判断,她应该是好了很多,于是,他甚是宽慰地笑了笑,说:“那就好。”
“这伞可以借给我吗?”
“可以,当然可以。”他不假思索地说,但马上又改口道:“我有两把,那把伞送给你。”
“请问你有名片吗?”
“名片?”
“我想了解一下你,可以吗?”
他愣了片刻,她说的是“了解”,而不是“认识”,不过,他也没多想,说:“当然可以。请稍等。”
他边说边从背包里拿出卡片包,取出一张今天下午行政部刚刚为他印制出来的新名片。
“我早上会给你电话。”她说。
许信成边礼貌地把名片递给她,边说:“我叫许信成。”
她边接过名片,边说:“我叫Lucy。”
她的声音是那么的美妙悦耳,如那首《NewBeginning》钢琴曲一样清新悠扬。
当他还沉浸在那美妙的钢琴声中时,女孩已经转身,她缓缓地走着,背影慢慢地消失在由无尽的黑暗和无数的雨点编织而成的漆黑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