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陆灵枫道:“仲眠兄不问问我为什么要回来吗?”
“殿下不是莽撞的人,既然决定留下,自有自己的道理。至于仲眠……仲眠留下也有自己的道理。”
陆灵枫哪能不明白他的想法,他明明能和他们一起逃了,可却还是陪她留了下来,无非是担忧自己的安危。这点心意,贵重得很。
听了他的话,陆灵枫继续道:“不是我不愿告诉你,只是,定北侯一向在北境安稳惯了,京城这点子是非还是不要影响了你们。”
对于先前花仲眠种种客气行为,陆灵枫心如明镜。定北侯向来因为中立,从不站队任何一位皇子,才能受皇帝器重,这么多年安居北境。花仲眠在京中应酬也是张弛有度,从不过多与哪位皇子走得太近,也无非是出于这个原因。
虽然很不想承认,可陆灵枫却不得不承认,她们这些个皇子的刻意拉拢或者无意亲近,对于像定北侯这样中立的臣子来说就是一场可能毁掉一切太平的噩梦。
话已说得如此明白,花仲眠心里有了分寸,便更不会多问。
听到由远及近脚步声,陆灵枫和花仲眠都心有灵犀没有再说话。
他们两人像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一样,原封不动的躺在地上。来人在进门之前,看到被打开的房门,就知道大事不好。
等他慌里慌张进来查看时,发现除了满地绳索,他们辛辛苦苦抓上山的人,竟然就只剩下了两个。他猜这留下的这两个是后抓来的,可能是药劲还没过,所以没能和那群人一起逃掉。
人跑了,当家的怕是要扒掉他一层皮,不过又转念想了想,剩下两个总比一个都不剩好,至少交差时脸面没有那么难看。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又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都怪那个该死的小子,要不是为了抓他,他也不会疏于看护柴房这边,以致那些人逃了出去。
他收拾了满地狼藉,关好门拿着一大把绳索去前堂请罪去了。
很快又是一大群人的脚步声传来,为首的声如洪钟,光听声音就知块头不小。
“老子让你好好看个人,你居然把人给老子看丢那么多!”
一盆冷水猝不及防泼在陆灵枫和花仲眠身上,两人“幽幽转醒”。正对上一双愤怒大眼。
“就这两个小鸡仔似的男人?”寨主很不可思议:“老子缺的是打手,不是干白饭的包袱!”
二把手苦着一张脸上前来:“大哥,小弟也实在是没办法了。咱们下山抓人抓多了,胆小的都不朝我们这儿过了,胆大的请了一群镖局的保驾护航。就这两落单的也是咱好不容易碰到的。”
“这两好歹还是男人,没功夫就多练练,总能借咱们燃眉之急。”
陆灵枫此时佯装害怕:“大哥,这位大哥你别杀我们。你要什么我们都给你。真的,我家有钱,我家可有钱了。”
“只要你饶我们一命。”
寨主被她这怂样刺激的心烦意乱:“老子现在不要钱,老子要的是人!”
他嫌弃的上下扫过陆灵枫和花仲眠:“娘的,这两娘儿们唧唧的男人你抓上山有什么用!”
“杀了吧!”
这一变故着实让陆灵枫没有想到,人算不如天算,难不成她今天就真折在这不按常理出牌的莽子身上了?
“大哥!”二把手实在为难,俯身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也不知他说了什么,竟让那寨主回心转意。
“行吧,暂时让他们活着。等老子人马聚齐,非……”剩下的话他没有再说。只是吩咐人从外面又带了一个人过来。
他们出门正碰上那带过来的人,寨主心中不忿,狠狠踢了那人一脚:“要不是你老子今晚也不会死这么多手下,以后非得好好收拾你不可!”
挨打那人声音虽然虚弱,口齿也不甚清晰,可对于他的挑衅却一点也不退让:“等小爷好了,一定好好‘伺候’你。”
不出意料又换来一场毒打。
而屋子里的花仲眠听到这个声音,一双眼蓦地瞪大:“沉云!”
随后那人被丢了进来,门一锁,花仲眠立马迫不及待地上前查看那个被打的鼻青眼肿的人。
他掀开他的乱发,一声惊呼:“沉云!果然是你!”
陆灵枫也惊了惊,没想到刚才才和花仲眠说起他这位小侍卫,现在就这么遇见了。更没想到的是,谢沉云的出场方式竟然如此特别,令人过目难忘。
谢沉云躺在地上,看到花仲眠在这儿也是十分惊喜。他在地上不停地扭来扭去,从肿得老高的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勉勉强强才能分辨出,他在说:“公子,我终于找到你了。”
花仲眠安抚好他,给他把身上收拾了一番,好不容易能看出点人形。
两人鸡同鸭讲、驴唇不对马嘴的“谈”了很久,心累的花仲眠才终于等到这个好动的侍卫睡了过去。
这一折腾,天就快亮了。
破晓之时,花仲眠说起这一夜情况,不无担忧。
“现在想想,先前我去找钥匙时遇上的那把火就是沉云放的。”
“沉云虽说一身武艺不弱,可面对那么多人,落了下风也是正常。”
“只是……如果没有特别的事发生,父亲不会让沉云来找我的。”
陆灵枫知道他在担忧什么,无非是漠北有变。
可是……
“仲眠兄,既来之则安之。”她想起详案上记录的有关漠北的一切,又加了些许自己的分析。
“漠北地处要塞,侯爷又一向受父皇重视,倘若真有何不可控制的变动,父皇不会坐视不管的。”
“今日你侍卫来此,或许并不想你想的那么糟糕。也许漠北的确发生了一些大事,但这件事,也一定在控制之内。你还是不要过于忧心。”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安慰起了作用,自从见到谢沉云后花仲眠紧皱的眉头稍松了些。
陆灵枫见他这样,一向不喜受朝政牵扯的她难得做了保证:“若……漠北真出了什么事,我会尽我所能在父皇面前为你们……说情。”
她这样做并不仅仅是因为和花仲眠的交情,更多还是因为漠北对整个国家来说都太重要了。定北侯长居漠北,与北境敌人打惯了交道。若是他出事,首当其冲的就是漠北民众,事态一旦扩大,到时候势必会影响整个国家。
花仲眠没想过陆灵枫会作出这样的承诺,有点不敢相信。
虽然她只是说“说情”,可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有什么资本影响天子的决定呢。这两个字从陆灵枫口中说出,实在是太过难得、太过贵重。
若到时候她要保定北侯,势必会牺牲许多,不知,她会不会成为和其他皇子一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