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以为,这兄弟俩是不在意这事的。
听他们刚才那言论,颇有些不屑或者是不知情。
她没想到,他们是知道的。
也是,天天倒这脏水颜料,哪里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这世上有太多未触及到自己利益的不公便是允许的。
大多人都会选择漠视。
花盼锦本没想过这里的人会帮她。
但是——
她遇到了个冷漠耿直甚至带点反应慢半拍的姑娘,还遇到两个踌躇犹豫的兄弟。
花盼锦伸了手机,偷拍了照片。
然后微微心暖,转身离去。
她藏在地下通道的大门后,等兄弟俩出来,她好跟着再去一下那个下水道口。
证据这东西,不会嫌多。
过了很久,兄弟俩犹豫着推上来最后一桶。
“哥,咱干完就撤吧,这事要是被抓住了,会不会坐牢啊?”
法律没普及的这么细,兄弟俩又是土生土长的镇里人,没干过什么违法犯罪的事,一点点不对的就心虚。
“应该不会吧,可能会被罚款?”
明辉想了下:“这活不讨好,咱干完这一次,借个病假,回去避两天。”
明康想了想,点头同意了。
“那走。”
兄弟俩推着车出去。
花盼锦就站在铁门后面,鼻尖是腐朽的铁锈味,油腻腻的机油和燃料在她鼻尖乱窜,耳朵边是兄弟俩清晰地谈话声。
车轱辘在坑坑哇哇的水泥地面发出一阵阵轻重不一的碾压声,等声音弱了,花盼锦才出来。
她敲了眼手机,只10%的电了。
脚步动作迅速,快步窜上去。
兄弟俩很好认,一高一矮,一站一弯腰,外加车轱辘的声音,花盼锦很容易就瞧见了目标。
在工人的住宿楼后面,有一个一人大小的下水道大口,上面的水泥围栏早就被砸开了,地下河的声音潺潺流动。
兄弟俩一倒饶辽污水,那河水声立马变得沉闷又浑浊。
像搅着一大坨和不开的面团,揉啊揉的,跟着水一点点划开。
花盼锦站的地方有铺水泥挡板,还有裸露的铁丝固定,但是那污水一下去,她脚下的点滴缝隙里瞬间被蓝色的浊水填满。
她吓了一跳,捂着嘴若无其事地偏头去了宿舍楼一层的卫生间。
两兄弟回头瞧了眼,没见着奇怪的人,推着车又踢了两脚,把桶里的处理干净,回去了。
花盼锦全程拍了照,转身绕出工厂楼。
快到大门的时候,她看到了铁门旁那间亮着灯的小房间,紧皱了眉头。
老李头还在等花盼锦出来。
“您好,我看好了,麻烦你帮我开一下门。”
花盼锦敲了敲窗户,在外面无声的动了下嘴。
屋里面开着空调,手摸在玻璃上凉津津的。
“哦,来了。”
老李头怪笑一声,拿了墙上的钥匙过来开门。
花盼锦微皱了眉。
她怎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老李头站在屋内的楼梯上,比花盼锦稍高一点,破有点居高临下看着她的意味。
站了十几秒没动作。
花盼锦抬头,眯了迷眼睛:“麻烦您了。”
她捏了捏身侧的手机。
“嗯,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收买一下我老人家?”
老李头掂了掂钥匙串,说出句叫花盼锦瞠目的话。
她不动声色地轻嗤一声。
“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需要您用收买这个词来形容我?”
花盼锦将手机塞进裤子口袋里,右手背到身后紧了紧。
“嗯。”
老李头年纪不小,心思倒多,一点没颐养天年的自觉性。
他古怪地轻笑一声,伸手:“把手机交出来。”
花盼锦一皱眉。
“您这样是为老不尊?”
花盼锦心里隐隐不安。
“唉,我也是为了我们厂五百零八个工人考虑啊。”
“这要是被你曝光了,我们以后可吃什么啊、”
老李头轻嗤一声,偏过身子。
他身后的墙壁上铺满了整整一面墙的监控,花盼锦站的大门口就有前后三个摄像头对着。
花盼锦一僵,面色有些颓。
她不动声色地摸了摸手机,一时间有些想不出办法。
糟糕,倒是没想到监控这玩意。
“这,有话好说。”
花盼锦眨了眨眼,转眼间换了个脸色,一脸油腻的谄媚。
“哼哼。”
老李头颇有些兴趣的看着花盼锦的表演。
花盼锦轻笑一声:“要不我,给您捶捶肩?”
花盼锦作势要上去。
“诶,真不错。”
老李头眯着眼,就差摸出口袋里的烟点上了。
老李头早年丧妻,子女在外,没什么人管教,就好两口,一个小姑娘,一个烟。
花盼锦姿色瑰丽,一般的小丫头没法比。
他看到的第一眼就动了心思。
所以即使看出来这丫头别有所图,也照常放人进去。
“怎么样?您哪里还酸?”
花盼锦一靠近,就能闻到老人家身上的酸涩汗味,憋着气锤肩。
好死不死的,这个厂的门那么高,翻都翻不出去。
花盼锦真是付了十倍的耐心才没一拳头下去。
想到这个一拳头,花盼锦捏肩的动作一顿,不动声色地扫了眼老李头手上的钥匙。
老李头眼神尖,眯着眼就看到花盼锦的神色。
“想出去?”
花盼锦乖笑两下:“还挺想的。”
“这儿。”
老李头指了指自己的大腿。
花盼锦扫了眼,啐了一口碎牙。
呸。
老娘才不干。
花盼锦使劲一捏肩膀,照着拳头直直地往老李头肚子上打。
为老不尊,看她怎么收拾。
“诶呦!”
老李头猝不及防,其实就是防,他也防不住花盼锦。
花盼锦没想打人,若是沾点眼睛上的便宜就放她走,她也不会这么暴力,谁叫这家伙得寸进尺来着。
老李头一叫,混黑的工厂刷的一下开了大灯,白惨惨的巡视灯光从工厂最上面往下照,监控一个个的都清晰了不少。
花盼锦一脚踢开,抢过了钥匙。
老人家毕竟身体不好了,被花盼锦这一踹,虽然只是轻轻一脚,但是还是躺在地上呻吟。
花盼锦皱了皱眉,在一众钥匙里找开大门的那个。
内心还要忍受着残害老人的煎熬。
真不是个好活。
她好不容易找到钥匙,老李头大喊一声:“在这!”
身后十数个工厂员工狂奔过来。
花盼锦眼疾手快地把钥匙插进去。
“吧嗒”一声,锁开了。
工厂工人的拳头也到了。
“轰——”
拳头砸在铁门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远处村子里的土狗狂吠。
“抓住她!”
“不能让她跑了!”
老李头捂着肚子:“抢她的手机,里面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