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十三年九月廿八日戊寅,齐侯禄甫驾临濮水南岸。
自濮水上运送粮秣而来的民夫被截留下来,辅助范邑之师紧急完成了简易工事的修建。
一道木制的鹿角,用于防御战车的冲击;一圈用吃完的粮袋灌上河沙堆筑的矮墙,用于帮助齐军的弓弩手在与郑人的对射中取得优势。
齐中军五旅中的四个,会同范邑之师二千余人,合计徒卒不足一万一千,进入了范邑之师预设完成的简易工事。
在齐军对面不远处,是郑军的营寨。
郑伯寤生诱敌深入的打算被孔木金的谨慎所打破,只得率领郑军的主力趋近战场,前来和齐军正面对抗。郑国几乎全部的机动兵力,战车三百乘,徒卒二万三千人,在原圃之林以北的空旷地带站稳脚跟。
齐军将战车陈列在阵前,整整四百乘战车摆开五公里的宽度。
齐侯禄甫在军阵中央,朱漆雕花的华丽战车之上,打出象征齐侯的小白之旗。
齐侯瘦高个子,身着双层铜甲,头戴高冠,须发皆白。脸上颧骨高凸,多年的隐忍在眼角处留下了无数的褶皱。一双明眸依然犀利,鹰视狼顾,观察着郑军的阵势。
齐侯的身旁,王室的使者辛伯不住地兴叹,感慨齐军军容之盛,已远远超过了王师。
在中阵之后,齐上大夫百里视坐镇后军,统有由二百辆战车组成的预备队。
中军之鼓放置车上,齐侯亲自擂鼓,隆隆作响,号令各部各就各位。
战车之间,则是薄薄的徒卒阵列。
齐侯将四千干戈手全部摊开,摆在阵列的最前方,卒伍中的矛戟手,则在战车后方排成横队。
齐大夫雍廪、连平父各率领四十辆斥候专用的羿车脱离阵地的掩护,在两军的阵前游弋,侦察敌阵的同时,也能阻止郑军的小部队前来侦察自己的阵容。
从远处平地上郑军的视角观察,只知道齐军四百乘,配属的徒卒齐全,与郑军的三百五十乘战车旗鼓相当,甚至阵型也与郑军类似。
前方还有八十乘齐车前来骚扰,后方还有旌旗洋洋,似是插在战车之上,不知齐侯还留了多少预备队在手中。
只是齐军的这个鱼篓虚有其表,四壁全是纸糊的。
在齐郑对峙之处的西北方,还有卫军的主力两军顿兵在扈邑城下。卫侯与公子职的矛盾爆发正当其时,卫人此时在准备撤退事宜。
只是,郑人的情报还没有探得这一层的消息,卫军的动向在郑伯寤生这里,却只知道是四天之前进攻扈邑无果,似有转进的迹象。
此时的卫军就好比一块石块放在高耸的城墙之上,城下的郑伯忧心城上的卫人将石块掷到自己的头上,而城上的卫人却清楚地知道这不过只是一团黄泥而已,砸在人头上,不过自己碎成齑粉罢了。
“卫军还可能南下,与齐军会攻清邑,不可不防。”
郑伯在心里默念着。一时还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命令全军就地加固防御,抢修工事,筑垒掘壕,准备抵抗齐军的进击。
于是在前哨战之后,齐郑两军之间陷入了短暂的对峙。
齐人自知是纸老虎一只,倾尽全力维护纸面上的强大形象,用手上充沛的战车实力遮蔽战场的情报,郑人害怕齐人的强盛,主力仍旧按兵不动。
齐侯禄甫命鲍叔牙、连称两位大夫冢子各率半个选锋旅的战车,全副武装的驷马驰车各二十辆,整个齐国所有的马铠一百二十副,包括齐侯本人座驾的四副马铠,都配备给这两支偏师。
二子各在军阵的左右翼集结待命,一旦敌前侦察的羿车探清郑阵的情况,弱点在左,则鲍叔牙击之,弱点在右,则连称击之。
一旦出击,不论是否得手,接战一番之后立即脱离,返回出发阵地,等待下一次出击。
二子当以连续不断的攻势扰乱郑军的阵列,如此循环往复,使郑军不能专心攻向齐军本阵,拖延时间,等待太子率领的迂回部队出现在郑军后方,夺取清邑,截断郑军粮道。
两个齐国的大夫的车兵在郑军的阵前驰骋,车士们仔细地观察着郑人的举动,评估合适冲击的切入点。
连平父尤其上心,几乎是贴着郑人的前列掠过,手中弓矢连发,引诱郑人的徒卒向自己还射。
箭矢越稀疏,偏差越大的节点,就越是郑阵的弱点。
郑阵中央的帅车之上,郑伯寤生眯起了眼。
就这样放任齐人的斥候将自己的阵型一览无余?
环顾众公子、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