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于烬在最初入苗寨时,就很不喜欢朱煜锦,当时他告诉了同伴,江笑书还打趣,说他打不过人家就开始诋毁了。
但盛于烬素来不是个狂妄之人,而且十分输得起,若说他仅仅因为较技输给对方而对他人有敌意,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盛于烬也思考过这个问题,最终却一无所获,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但他隐隐觉得,自己如此厌恶朱煜锦,多半与脑中的那个“他”有关。
后来朱煜锦通过浪书剑认出了江笑书的身份,双方化敌为友,便攀谈起来。
朱煜锦既然被称作“南猪”,说话自然十分得体,他当时不过寥寥数语,便夸得江柳王三人喜不胜收,可他当时恭维盛于烬的某句话,却令盛于烬十分不自在:
“雅安剿贼,彭祖伏虎的高手,果然名不虚传。”
当时盛于烬只淡淡回了一礼,回来后总觉得哪里不对,却也说不上来。
直到那个“他”出现时,盛于烬与“他”一番对话——
“盛于烬,想我没有?”
“你!你回来了……”
“我从来没有走过。”
“……你想做什么?”
“现在我的心里只剩下仇恨,足以覆盖整片草原、整个荒狼国、整座天下!”
“关老子求事?”
“懦夫!孬种!本事低微就罢了,连最刻骨铭心的仇恨都能忘记,你怎么不立马死了!畜生、野狗……”
“我现在活得很好,你很失望么?”
“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随后冷不丁道:
“你好久没杀人了。”
“什么?”
“你还记得吗?那个叫俞学超的狗贼,那天咱们杀得多过瘾?”
“俞学超!”
盛于烬心中剧震,后面的话便一句都没有听进去了。
我在雅安城的事情,连千风都不知道,朱煜锦怎么会知道?
除非,他救下了俞学超,从俞学超口中听说了这件事。
一个苗疆的人专程跑去益州雅安的深山老林中救人,实在是处处透着诡异。
不过朱煜锦即便见过俞学超,也不足以证明他有问题,所以盛于烬没有告诉别人,只是心中的戒备越发加深了。
后来发生许多事情,朱煜锦始终站在己方这一边,这一度让盛于烬自我怀疑——这个朱煜锦明明看起来是个很不错的人啊,为什么我对他有这么大的偏见?
直到在朱煜锦家吃饭时,盛于烬酒醉,在半睡半醒之间,看见了“他”。
“他”依然怨气冲天,杀气腾腾,在梦中对盛于烬破口大骂,骂到酣处,“他”甚至抓起火焰,徒手捏碎,火星如流星雨般飞溅,每一颗流星上都有着一幅幅画面。
那是盛于烬的丢失的记忆。
流星遮天蔽日,不计其数,盛于烬根本记不清所有,只能隐隐约约有些大概。
其中大部分是民生艰苦的画面,剩下的则多数与战火、屠杀有关,盛于烬醒来后都已模糊不清,无从描述。
唯独有一段回忆,令盛于烬记忆犹新。
那是一个浑身透着邪气的人,他挖出了另一人的肠肝肚肺,贪婪的享用着,随后他全身冒起妖异的血红,爆发出惊人的气势……
这是“血尸术”的修炼方式,原来自己失忆前见过。
更令他吃惊的是,自己对这门功夫似乎很熟悉——这是一门至邪内功,修炼方式为生啖活人内脏,加以密术修炼则可增长功力,习练至大成者,无一不是杀人无算的屠夫。
据说创立这门功夫的人,正是一位沙场上的悍将,于死人堆中练就了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
被食之人在秘籍上被称为“药引”,药引的好坏,则决定了产生的效果。
一般来说,药引要么是武林高手,要么是死前情绪极其激荡之人,或者二者兼而有之,用这类人练功,往往可以事半功倍。
而每服下一个新的药引后,修炼者的身上就会隐约冒出那个药引死前的气味。
那是血腥与尸腐的味道。
受了“笑口常开”刑罚之人,死前的味道极其特殊,盛于烬绝对忘不掉的。
而朱煜锦身上,就有这种诡异的死人味,这味道的来源,正是盛于烬恨之入骨的俞学超!
这个道理盛于烬很后面才想通,可他在酒醒后,潜意识立刻产生了极大的危机感,令他忍不住想要离开。
“……修行这种功夫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一个正派之人呢?而且,你既然专程去找过俞学超,多半早已定下了针对我的阴谋……”
除了有关“他”的部分被刻意略过,盛于烬简要的叙述了他见闻与推测。
柳伶薇忍不住道:
“那个叫俞学超的人,先是遭了你的酷刑,然后还被朱煜锦给……未免太凄惨了。”
盛于烬冷声道:
“他做的事,配得上他的遭遇。”
柳伶薇还未答话,朱煜锦却开口了:
“荒狼蛮子,你好狠啊,在俞雪超死前最后一刻,真是连半点儿人样都没有了……一个普通人却有着滔天的怨气,令我血尸术大增,我真该谢谢你才是……嘿嘿,如此狠辣,倒不枉了你这幅鹰视狼顾之相。”
他却不知道,这些暴虐的手段,并非完全出自盛于烬本意,而是受了“他”极大的影响才促成的。
盛于烬咬咬牙,不再理会朱煜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