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向依灵身子一震,如一只受了惊的小鹿般逃开,她垂下头,望着江笑书胸前泪痕,歉然道:
“那个,抱歉,江大哥,弄脏了你的衣服。”
“话可不能这么说。”江笑书嘻嘻一笑:
“我还得谢谢你呢。”
向依灵茫然:
“谢我?”
江笑书一指自己衣裳:
“这衣服买成五两银子,现在再挂出去卖,只怕价格能翻个番呢。”
“翻个番?”
“是啊,传说鲛人对月流珠,价值连城……如今美人洒泪于此衫,难道还值不得翻个番?我看啊,便算翻十番,那个买我衣服的家伙都赚大了呢。”
向依灵噗嗤一笑:
“恐怕只有呆子才会买罢。”
江笑书耸耸肩:
“那是他不识货。再说了,他就算想买,咱还不见得卖呢。”
向依灵打趣:
“原来江大哥才是那个呆子。”
“唉,”江笑书叹了口气:
“后悔了。”
“后悔?”
“是啊,早知道让你一直哭下去的才好——这不,心情刚好,头一件事便是取笑起我来了。悔矣,悔矣……”
向依灵却摇摇头:
“江大哥不会的。”
“哦?”江笑书一偏头:
“凭什么这么肯定”
向依灵认真道:
“当为则为,方是真侠客。若怕我取笑就不管我,你就不是江笑书了。”
“好哇,原来你之前一直听着呢。”江笑书哑然失笑。
向依灵点点头:
“我来找你,便碰巧听见了你们的话,却也不是有意偷听。”
江笑书摆摆手:
“无妨,自己人,听听没什么。”
向依灵叹道:
“江大哥,我有时候真佩服你。”
“哦?”
“你那些道理,简直说得太好了,我原本也对苗疆诸部有些成见,可听你一说,却立刻茅塞顿开,半点儿也不纠结了。刚刚原本很难过,可听你一说,便马上想通了……真不知道你哪里来这么大的本事。”
侃大山、哄小姑娘也算本事?江笑书心中不由得嘀咕一声。
说到这儿,向依灵却突然问道:
“江大哥,你说不该怪苗疆诸部,这个道理我明白,可阿龙、阿远他们,难道也不该受到应有的处罚么?”
江笑书神色一正,思索片刻后才道:
“不是应该,而是必须。”
“可是,怎么处罚他们?”
见江笑书突然转头望向自己,向依灵吃了一惊:
“江大哥在说我?”
江笑书点点头:
“处罚他们,需要三样东西,一样叫规矩,一样叫良知,一样叫权力。”
“规矩、良知与权力?”
“保护鳏寡孤独,让欺辱他们的人收到处罚,这是规矩。即便过去多年,即便受害人有罪,可施加于他身的暴行,仍应追究到底,这是良知……这两样东西,你身上都有。”
“权力呢?”
“权力,就是定下规矩,保有良知的工具……如今,苗疆诸部都愿奉你为主,权力已放在你的眼前,就看你愿不愿意拿起。”
“可是,我从未想染指权力。”
“但是让苗疆变得更好,让良善之人得到保护,让无耻之徒受到惩罚。这是你一直在想的事情,不是么?”
“我,我来做苗王?我怎么做得来?江大哥别开玩笑了。”
“俗话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若能做到尽心尽责、赏罚分明,天下谁做不得苗王?”
见向依灵低头沉思,江笑书却有些后悔了——当苗王何等辛劳?这么重的担子压在眼前这个小姑娘肩上,却不免太残忍了。
想到这儿,江笑书便立刻对向依灵陈述了身居高位的辛苦和不易,最后道:
“依我看,倒还是别当的好,你若实在难过,明儿跟着我,看我再揍那帮家伙一顿就是……”
“不!”向依灵突然提高声音,随后她抬头望向江笑书:
“依赖外力,不过图一时之快。苗疆的问题,该由苗疆人自己解决,想真正改变这些现状,必须要我们苗疆上下齐心,才能彻底做到。”
“在苗疆,谁能令上下齐心?自然非苗王莫属。所以,你想好了?”
“嗯,”向依灵点点头:
“多谢江大哥指点,我会努力去做。”
“也成,”江笑书一笑:
“以后跟人吹牛,就说苗王向姑娘是我朋友,岂不是威风得紧?”
向依灵皱皱鼻子
“江大哥叫我依灵就好,咱们同生共死走了一遭,再叫向姑娘却显得生分了。”
“依,灵?”
“嗯!”向依灵重重点头。
看着向依灵的表情,江笑书失笑道:
“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不告诉你,”向依灵俏皮的摇摇头,随后起身:
“今天打扰啦,江大哥告辞,早些休息吧。”
江笑书笑道:
“再见,依灵。”
向依灵嫣然一笑,随后便雀跃着出了门。
江笑书看着她高兴的模样,心里倒也轻快了几分,拿起酒葫芦,囫囵喝了一口酒。
“舒坦。”江笑书感叹一声,随后便安然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