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倩勉力睁开眼睛，明白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她知道，自己先前拼死一搏，自毁脏腑，本来早该死了，可沈霞用血尸术的毒功混上鲜血灌入自己体内，暂时搭住心脉，吊住了一口气。

这当然不是沈霞好心。

心脉被内力冲击，自己的感官比往常强烈了十倍不止，因此加诸于自己身上的折磨，只会比平时更加痛苦。

而那紫黑色的血液，正是血尸术的功劳，剧毒已经侵占了身体除了心脉之外的每一部分，自己现在就像一个盛放各种奇毒的大缸，一旦那吊住命真气消散，毒入骨髓的自己立刻全身溃烂、尸骨不存……

身上已经被折磨得不剩半块好肉，每一个伤口的疼痛与麻痒都疯狂的向大脑袭来。

沈霞附在她耳边，声音虽轻，却句句清晰：

“乖小倩，姥姥告诉过你的，不要相信男人，可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呢？”

小倩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沈霞轻轻抚摸着她的额头：

“放心，乖孩子，姥姥懂你的心思，等你死了以后，我会用同样的法子弄死那个书生，然后把你们葬在一起，成全你们，好不好呀？”

见地上的小倩全身一颤，沈霞哈哈大笑：

“哈哈哈，贱人，你不是很喜欢当救世主么？等我解决了你的同伙，那帮奴才一个都逃不掉！这里的一切都不会改变，唯一变了的，是少了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贱东西！哈哈哈哈……”

她尖锐的手爪滑到了小倩的眼皮上，随后，她的脸上浮现出残酷的笑容。

“报！”门外丫鬟恰好敲了敲门。

“作死么！滚！”沈霞一声怒骂，门外的丫鬟顿时噤若寒蝉。

沈霞正准备挖出小倩的眼珠，可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冲门外道：

“是什么事情？”

门外的丫鬟小声道：

“又送来了一颗人头……”

沈霞脸色阴沉：

“丢进来。”

“啪”的一声，又一个脑袋被丢了进来，沈霞一瞟，认出这是自己三弟子。

她拎起了这个脑袋，望着死者十分平静的表情，她的神色逐渐变得凝重。

“呵呵。”角落里传来一声轻笑，可听在沈霞耳中却格外刺耳，她跃过去，冲着小倩便是狠狠一巴掌：

“贱人，你笑什么？”

“呵呵呵，哈哈哈哈……”这一巴掌像是把小倩给打活了过来，她嘶哑着喉咙，放肆的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沈霞，你在怕什么？”

“闭嘴！”沈霞又是一记沉重的巴掌，直打得小倩口鼻都渗出血来，沈霞一字一顿的道：

“聂小倩，我要把你的手指一根根斩断，再把你的皮一寸一寸的剥下来，你会被做成人髭，受永生永世的折磨！”

小倩咬着牙，轻声道：

“就只有这种程度么？”

沈霞大怒，手起刀落，小倩的第三根手指被切了下来，她将三根手指一起塞入了小倩口中：

“给我嚼！”

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小倩活生生嚼碎了自己的手指。

沈霞哼了一声，冷声问道：

“自己的肉好吃么？”

明明没人逼迫，小倩反倒越发用力的咀嚼起来，破碎的骨刺将她的口腔刺得鲜血淋漓，她猛的将碎肉咽了下去，随后咧嘴一笑，鲜血便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这上面有天地良心的味道，当然好吃。”

沈霞一呆，竟一时没能接的上话来，小倩轻声道：

“沈霞，我不怕你了。”

我不怕你了。明明短短的五个字，听在沈霞耳中却如同响起一阵惊雷，她猛的一震，大声道：

“不可能！聂小倩，你怎么可能不怕我？”

小倩奋力一撑，坐了起来：

“你大可以试试，用你能想得到的所有酷刑来折磨我，或者把宁采臣带到我面前杀掉，或者把那些人再抓回来给你做奴隶……看看我会不会害怕。”

沈霞死死盯着她：

“我会去做的。”

“你尽管做好了，”小倩毫不在乎：

“可惜，你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她朝那两颗人头一指：

“你当然看得出来，你不是黎慕江的对手，你马上就会被当成丧家之犬一样追杀，而这个大金矿，你也保不住，三清教的人同样不会放过你。”

这下可真是戳到了沈霞的痛处，她尖叫道：

“闭嘴！闭嘴！”

“所以，沈霞，”小倩指着自己心口：

“你何必用这口真气吊住我的命呢？趁着死之前，把我先杀了吧。”

沈霞竟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小倩扯开自己衣襟，雪白的胸脯暴露在空气中，她轻笑道：

“我以前只见过你们这些妖邪的黑心，早已忘了一颗正常的心该是什么样子。沈霞，你不是下手很快么？快把我的心挖出来，让我瞧个明白，什么是真正的赤诚之心。”

沈霞的手竟然开始颤抖起来——她不明白，聂小倩身上到底有什么力量，能压制人对死亡的恐惧。

沈霞畏惧这种她无法理解的力量。

小倩声音越说越响：

“你也会犹豫么？这还是那个杀伐果断的姥姥么？是你不相信我有一颗赤诚之心？还是你在阴暗的老鼠洞待久了，这种东西对你来说太过刺眼，你不敢看？”

她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竟起身一把抓住了沈霞的手腕，死死压在了自己心口。

聂小倩说出最后一句话：

“我在地狱等着你。”

…………

在经过短暂的失态后，沈霞逐渐回过了神，望着眼前目光决绝的聂小倩，她不禁勃然大怒——沦为阶下囚的贱人，竟妄想乱我道心！

随后她决定以最快的速度杀掉聂小倩。

明明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是对方，可最后感到恐惧的竟是她自己。

“我成全你！”怪叫一声，沈霞猛的掏向小倩胸膛。

“咚、咚、咚。”三道很有规律的声音响起，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又仿佛近在咫尺。

沈霞余光一扫，自己最后三个弟子的头同时被扔了进来。

要来不及了！沈霞心中一惊，手爪骤然加速。

下一刻，一条软鞭如天外蛟龙般呼啸而至。

正所谓攻敌之所必救，一记精妙的“蛇食鲸吞”，软鞭成环，如同一张大口般，直直卷向了沈霞的脖颈。

沈霞侧头一避，随后眼前一花，软鞭绕了个圈，已将小倩拉了回去。

“休想！”沈霞猛的一扑，向半空中的小倩攻过去。

这时那人一跃而起，接住小倩后，猛的一掌向姥姥拍来。

“嘭，”两掌相接，一声闷响，姥姥与那人同时一震，各自翻了个筋斗落回地下。

沈霞落地后，略一运气，便抬起了头，阴冷怨毒的目光射向门口。

黎慕江正向自己走来，浓郁的鲜血将她雪白的衣衫都染成了暗红色，正一滴一滴向下流淌。

而她的脸上，正隐隐冒出黑气，流露出一种极其强烈的危险。

随后她抬起手指：

“沈霞，轮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