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公子爷,您……”小厮立刻换上一张热切的脸,可话说了一半,便被江笑书堵住,只见江笑书手指一弹,一块碎银便落入了对方怀中,随后他指指房门:
“带上门。”
小厮离去,关好房门后,他脸上贪婪的神色便再也掩饰不住了,他走下楼,拉过另一个伙计:
“去告诉老板,鱼上钩了……”
房内,江笑书和小鱼相对静坐,良久后,江笑书才开口:
“请吧。”
于是叮咚两声脆响过后,小鱼朱唇轻启,便唱了起来:
“长亭柳依依,渭城朝雨浥轻尘……祖道送我故人,相别十里亭……情意最深,不忍分,不忍分。”
小鱼语声清脆,直如清泉流响一般,在琵琶声的引领下,这《阳关三叠》中的《对景增悲》被她演绎得淋漓尽致,听着这阙歌声,那长亭、杨柳、细雨、古道……就如同一一浮现在眼前一般,真叫个情凄意切、透骨酸心。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担头行李,沙头酒樽,携酒在长亭……哀哀可怜,不忍离,不忍离。”
第二叠唱的是《擎樽话别》,小鱼已闭上了双眼,浸染在离别之恨中,琵琶声与歌声同时激荡起来,似乎是不忍见着友人徒增伤悲,声音如泣如诉,偏偏只有寥寥几字,就如同心中的千言万语,来到嘴边却只剩一句珍重珍重。
“……堪嗟商与参,怨寄丝桐,对景那禁伤情……伤怀,楚天湘水隔渊星,早早托鳞鸿……情最殷,情最殷,情意最殷,奚忍分,奚忍分……”
这《祖道难分》便是第三叠了,只听得琵琶声已近乎不闻,唯有歌声绵绵不绝,小鱼忘我的演奏着,那歌声中忽的多出了几分喑哑,仔细一听,却原来是古道上的风沙太大了,吹在离人身上,裹挟进歌声里,多出如沙尘般数不尽的寂寥……
叮咚一阵轮指,促弦转急,小鱼放下琵琶,仿佛呢喃自语:
“从今别后,两地相思万种,有谁告陈?”
一曲奏罢,终音落下,小鱼胸膛微微起伏,显然已是动了真情,她咬住嘴唇,可还是没能止住那两行清泪。
啪一声,泪水打在琵琶上,小鱼受惊似的睁开眼,却见对面江笑书正襟危坐,眼眶也是红通通的,正注视着自己。
“让笑书公子见笑了。”小鱼擦擦泪水,勉强一笑。
“好一个阳关三叠,”江笑书抚掌叹道,随后问道:
“我和朋友辞别这件事,小鱼姑娘如何得知?”
“因为小鱼也曾有过这样的经历。”小鱼转头看向窗外:
“几个月前,我的父母离去,我一人孤苦伶仃,无计可施,便独自上街瞎走,东走到西,西走到东……笑书公子刚刚的模样,与我那时如出一辙。”
江笑书问道:
“有用么?”
“若那样就能有用,小鱼又何苦沦落风尘?”小鱼摇摇头,随后抿起嘴唇,长叹道:
“那样只会徒增烦闷而已,若是四处走便能消除烦恼,那这世上最快乐的人,应该是拉大车的脚夫。”
江笑书若有所思:
“所以你才劝我上来?”
小鱼抬头,盯着江笑书:
“故人辞别只是一时,请公子不要太过悲伤。曲终人散,能让听者生出些向前看的心思,才是这首《阳关三叠》真正的意义。”
江笑书思恃良久,问道:
“你怎么看待离别?”
小鱼垂眸道:
“若已享受过相聚的欢愉,为何不能忍受别离的痛苦?”
“难道人非得要经历这种痛苦?”
“未曾经历过别离的痛苦,又怎会知道相聚的欢愉?”
“……”
“人生离散总有时,只愿斯人能一切安好,便是莫大的幸运了,不是么?”
“啪!”小鱼抬头,只见一锭银子落在了桌上,她转过身去,却只看见了江笑书的背影。
“说得好,小鱼姑娘,就凭这句话,我江笑书从此把你当朋友。多谢开导,告辞了。”
小鱼捧起那锭银子,怔怔发愣,心中百感交集。
突然,她身子一震,终于想起了自己的目的。
“笑书公子,既是朋友,小鱼想送你一件东西。”
“哦?”
“这是只送给笑书公子一人的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