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叫的是少主,而非直呼其名了。
一旁的阿史那安听到这话,也默默的站回了自己的位置。
拓跋逐鹿这才坐回到座椅之上,朗声开口道:
“今日第一件事,便是全国发布讣告,宣布父王和母后的死讯,诸位可有意见?”
堂下众人自然纷纷表示同意。
拓跋逐鹿见堂下再无人应答,于是继续说道:
“第二件事,就是……”
站在他身前的拓拔哈尔此刻忽地插口道:
“就是咱们的少主拓跋逐鹿即将继承王位,成为我荒狼国新的狼王陛下。”
拓跋逐鹿双眼微眯,眉头紧皱,这是他第二次被拓跋哈尔抢白打断说话了,所以拓跋逐鹿再不作声,只是盯着拓跋哈尔,看他还有何话说。
拓跋哈尔仿佛并未感受到拓跋逐鹿有些不满的眼光,在说完这句话后,转过身来,直直的对着拓跋逐鹿,领头第一个拜了下去。
“参见新狼王拓跋逐鹿!”
其余群臣和部落话事人们也纷纷拜倒,一时之间,“参拜新狼王拓跋逐鹿。”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与耳。
又过了一两个时辰后,拓跋逐鹿处理了许多继任第一天必须要做的事情,然后便吩咐众人退去。除拓跋逐鹿、拓跋哈尔两叔侄外,其余众人离开了王宫主殿。
最后走出王宫的,便是
刚刚开口询问拓跋逐鹿的纳兰元基以及之前与他交谈的老者。
此刻天气渐阴,乌云蔽日,眼见就要下一场大雨。
那老者抬头看了眼黑沉沉的天空后,转头向纳兰元基低声问道:
“老纳兰,你说……今日这事?”
纳兰元基则捻动了一下自己的胡须,不答反问道:
“董城,你如何看待今天南将军阿史那安以及北将军乌康时在殿前的争吵?”
董城愣了一下,想了想后,随即说道:
“说实话,我觉得今日阿史那安说的话有些愚蠢。”
纳兰元基淡淡的说:
“是相当的愚蠢。他今日代表你我二人所在的这一派,公开在朝堂上与他们‘吞江’的乌康时争吵,并且为最有嫌疑的凶手辩解,让原本中立的少主还有宇文氏都对我们这一派充满憎意,少主更是公开表示站在他们‘吞江’一派,弄巧成拙,愚不可及!”
董城也疑惑道:
“是啊,当时少主正悲愤交加之际,又对那大秦皇帝有着浓浓的猜疑之心,阿史那安怎么会在此时去触少主的霉头,害得我们这一派都陷入尴尬的境地。”
纳兰元基又问道:
“你觉得阿史那安是个愚笨的蠢人么?”
董城想也不想的回答道:
“当然不是,阿史那安今年才四十二,可却像你那厉害的侄女纳兰玲珑一样,几年前就坐上了咱们荒狼最有底蕴的七氏族中阿史那家族的家主,手段自然不会差到哪儿去,后来又当
上南将军,手下拥兵八万有余。愚笨的蠢人,又如何做得到这一步?所以我才诧异他今日的言行。”
纳兰元基叹气道:
“有何好诧异的?无非是被人收买,演了场大戏罢了。”
董城大惊失色:
“他被收买了?是‘吞江’一派的人么?可是,阿史那安坐拥家族数不尽的财富,手下更有着八万重兵,是什么样的筹码,能够收买他这样的人?而谁又给得起这种令人无法想象的筹码?”
纳兰元基听完这话,只是拍拍董城的肩头,摇头道:
“董城,你真的老了……你们董家啊,若非你儿董阳铠领任西将军,还能撑得住门面,若是仅靠你个老家伙,只怕早就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咯。”
董城伸手的拍开纳兰元基的手,没好气的道:
“去你的乌鸦嘴,两丞相两司马四将军这八个当朝重职,在荒狼七氏族中,唯独只有我董家一族有两位,我是左司马,我儿董阳铠为西将军,何等显赫?现在狼王死去,至少拓跋家族还有新狼王拓跋逐鹿和东将军拓跋哈尔,也不算削减太多。可王后纳兰玲珑一死,你们纳兰家族便只剩你老纳兰一人任职右丞相了,说到被人吃,只怕你要担心自己多一些罢。”
纳兰元基不咸不淡的回答道:
“可我纳兰元基终究还没老糊涂到连幕后之人都看不出来。”
董城又听见他提到收买阿史那安的幕后人,便不再与纳兰元基斗
嘴了,他悄悄凑近一些,压低声音问道:
“哎,老纳兰,你说的这人究竟是谁?你快给我说说。”
纳兰元基却只是抬头看看天色,喃喃自语道:
“快下雨了……”
董城恼道:
“我问你呢。你怎么……哎,老纳兰,怎么说走就走啊,你还没回我话呢?”
向殿外一架华贵马车缓缓走去的纳兰元基闻言并未转过身,只是伸出右手手掌,向后比了个“二”的手势。
董城看见这个手势,心念电闪之间,已经有了定论,于是他连忙说到:
“二?你说的莫非是二……”
“我说的是,现在就只剩我们二人了,要下雨了,快回去避雨罢……”,纳兰元基的声音远远传来,打断了董城的话语。
董城听见了,便不再往下说,随后他又追问道:
“那么,是什么筹码?”
纳兰元基便停了下来,似乎是思考了些一番,随后他又伸出右手,又做了个“二”的手势,然后转头对董城说:
“董城,快回家罢,要下雨了。”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的坐进了马车。
董城留在原地,若有所思,他心中暗道:
“第一个‘二’,我还能猜得出是谁,毕竟这人属实锋芒毕露,任谁都会往他身上猜想;可第二个,能吸引阿史那安的条件,那老纳兰又比了个‘二’,这又是什么道理?可真叫人摸不着头脑。这老纳兰,自小说话就爱故弄玄虚,这现在就下个雨,他都能说的这么
离奇古怪……算了算了,回家去罢。”
董城也移步走向了自己的那架马车。
此刻坐在车中的纳兰元基,在刚刚说完“要下雨了。”这话后,上车以来就一直没有睁开双眼,始终在闭目养神,待他听见背后董城的马车轧轧而动后,这才闭目吩咐车夫启程。
然后他闭着眼睛将头微微侧向车窗外,随后将手伸到嘴边哈了口气、互相搓了一下,在拢了拢袖口,怂了怂双肩,打了个冷噤。
然后这位昔年被称为“荒狼第一谋臣”的老人缓缓睁开了双目,看向了车窗外,他感慨道:
“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