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举并非他刻意为之,只是平时见云若寒待他的态度自得出的结果。他确实不会考虑旁人感受,可也没想到那胆怯的小子会为此纠结。
他从来都不是个有耐心的人。见程凝墨目光呆滞神情木讷,也便没了接着说下去的心情,兀自想自己的事去了。
他虽然平时来无影去无踪,看似神出鬼没行踪不定,其实是有自己寓所的,——自然也有同自己处境相当的友人相伴。
“听闻你这小子近日跟仙门多有来往。”遥遥记得几月前,在自己还在仙云观测地形时,就听得友人劝。
“哪来乱七八糟的听闻。我尚且自身都难保,还管它什么仙不仙门。”
他一脸不屑,却暗自打理着先前没踩稳、一仰跌入泥泞小径拈上的草根。多亏穿着黑衣,即使占了泥污也尚且看不出。
“还真别说,你就是这种人。要是跟被仙门那些个所谓的正道发现了,你就是为两面所夹击,进退两难、自掘坟墓了。”
当然——他当初若是是听了,也不会隔三差五便来仙云挑战各前辈布结界的水平了,更何来此情此景。
不过既不识他,毕竟不用再见得这木讷的小子,浪费自己时间同他干瞪眼,也好。
仙界大大小小门派算来数不胜数,但其实力足以同魔界抗衡的却寥寥无几。除去仙云灵沄,尚且还有两大门派,可其踪迹根本无从寻觅,更是有人不曾听闻过那门派,甚至他都不曾知道那俩门派叫什么,更别说所在地了。
仙云近日的实力大不如前,才得以让他有空可钻。这四门派平时来往也多,他才希望借此偷听到些消息。
只可惜见到的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至于灵沄的小朋友嘛,根本不足一提。
“你既是修魔道的,为什么能随意出入仙门,没人管你么。”
“当然没人管我,我孑然一人,日子过得恣意得很。”——毕竟尽是些想杀他的人,而先前提到的那“友人”,也早就同其分道扬镳,如今也不知漂泊到世界哪处角落。
独自一人虽然过得恣意,但有时候难免无聊啊……。
他已隐隐看到程凝墨言稍有动容。
说两人有缘实则不妥,毕竟他确实想过拉拢他;可说他刻意去找程凝墨也并不确切,有时这小子好像自己送上门来一般,全然避之不及。
仙魔二界虽各自警惕已久,但如今的局势却诚然微妙。在引燃导火线之前,尚且按兵不动静观其变。他本打算通过仙门以逃出仇人的视线,虽落魄了些,但至少能留得一命。因而才想利用这傻小子当自己眼线,本以为他当真全无主见,这是件动动嘴皮子便能完成的事情。现在却让其陷入进退两难的境遇。
而更让他始料不及的是,这小子居然胆大包天,兀自将仙门视为禁忌的书册拿出来钻研,这番反倒让事情变得错综复杂。想来仙云那几本残败的书册也出现得蹊跷……
他从未想到过,自己竟会为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牵动着心情,仿佛在记忆某处存封的角落,也蜷缩着这么一个手足无措近乎绝望的身影。
两人见得久了话自也多,程凝墨也从来都没想过,自己竟会被一个来历不明的生人给说动了。
“……修魔修仙本无异,不过是那些所谓的……冠冕堂皇将自己标榜为正道罢了。自己选的路自己走。选完后方懊悔,便已是迟了……”
两人的此番见面仍是以尴尬收场,但他却记得自己后来又对那木讷小子说了些什么。——借以消愁的酒多喝了几碗,醉了,记忆也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