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芣葸、舜华尽皆吃惊,忙问原委。葛蕾说道:“不灭已死,庄院大『乱』,谷主早已知道了消息。半路上命令黑衣人过来传话,说他不来了。真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舜华大为扫兴,说道:“我们的四象回元阵练了这么多年,正想在这里要了他的狗命,他怎么说不来就不来了!”葛蕾叹息道:“我们连齐玉轪都治不了,如何治那老不死的?”说到齐玉轪,芣葸捂着肩膀抽泣:“杀那老不死的有什么意思?我现在只想杀了那牛鼻子老道!”
忽然,墙外飞进来两个黑影,正是黑衣人郭志烈和曹以振。二人见到四大名花,仍然保持着当年对待她们的礼数,叫了一声“四位婶婶”,垂手立在一旁,低头不语。葛蕾忙问原委,郭志烈说道:“我们连夜追赶齐玉轪,山谷间一场激斗。谁知他剑法实在诡异,将我们的人尽皆杀死。我二人躲进山洞里,才逃过一死。看他走远,这才逃了回来。”葛蕾斥道:“无用的东西!齐玉轪才吃了老娘的毒针,还不快快去追!”
曹以振为难道:“婶婶,我们黑衣人只听命于谷主,却不受他人的调遣。更何况,齐玉轪武艺高超,我们两个人去,岂不是送死?”葛蕾一口啐道:“大胆的畜生!老娘就算年老『色』衰,但是那老不死的见了老娘,仍然要喝我的洗脚水。再者,老娘的银针比砒霜还毒,齐玉轪已是一只垂死的老狗。你们如果不去捉他,老娘见了那老不死的,在他耳边挑唆两句,你们定然『性』命不保!”她说一句,二人答应一句,待她说完,二人只得拱手允诺,逾墙而去。
牧笛心中不快,对四姐妹说道:“你们议论完了没有?我可是要走了!”葛蕾看了看她和偶耕,又看了看旁边的小雨和涧石,想起自己的身世,又想到他们皆是受害之人,忽而生起怜悯之心。她摆摆手说:“你们四个人都走吧。还有抓来的另外五个女孩,也一起放了。”
牧笛扭头就走。舜华突然大叫一声:“且慢!”她慢悠悠走到涧石身边,伸出长长的指甲,刮了刮他的脸,又是啧舌,又是叹气。小雨紧张兮兮说道:“你要做什么?”舜华说:“可惜了这么个白净后生,怎么就中了铁菡萏的毒?要是能救活他,姐姐真要好好享用几天。”说着,从胸口里掏出一个小瓶来,拽进涧石的腰中,仰天说道:“这瓶『药』每隔三天服一次,九天服完,说不定他能多活几天——真难为情,我见了英俊男儿,就春心难抑。”
小雨见她言辞污亵,心中生起醋意,本想把那个小『药』瓶砸在地上,又怕她们恼怒起来仗剑杀人。她一句话也不说,拉着涧石就走。涧石此时已经醒转,勉强起身,扶着小雨慢慢离开。
忽然,马厩之中一声长嘶,接着传来马蹄声和墙垣倒塌的声音。偶耕转面对葛蕾说道:“我们的骅骝马,就被关在马厩中。长安路远,不可没有坐骑。还请姐姐容我们牵走它。”葛蕾咯咯一笑,说道:“又不是我的,你跟我说什么?悉听尊便就是!”她又对小雨说道:“你夫妻二人也各牵走一匹马吧,送你丈夫活着到王屋山!”
四大名花占了庄院,给庄院改了名字,叫作滋兰山庄。随后清点剩余的家丁仆人,又整编了二十几个残余兵丁,守在院中,严防罗展义或者张岩松杀回来。葛蕾想起寒婆,泪如雨下,命令家丁打造棺木,好生安葬。椒房里的几个老『妇』一齐跑到跟前,一个劲地讨好献媚。葛蕾说道:“男人们总说,最毒『妇』人心。咱们『妇』人是被冤枉了。可是这些个老妈子,阴毒残忍,坏了天下女人的名声。把她们烙上印记,拉到集市上卖了吧!”
牧笛、偶耕、小雨、涧石四人来到马厩,骅骝马果然被牢牢栓住,焦躁不堪,已将四围的土墙踢得七零八落。偶耕牵过骅骝马,把缰绳递到牧笛手中,自己要再去牵一匹马。却听牧笛在背后怪声怪气说道:“谁叫你去牵别的马了?”
偶耕甚是不解,回头望着牧笛。牧笛瞪了他一眼,说道:“我们只要骅骝马,不是我们的东西一概不许动。”偶耕说道:“节帅命令我们一月之内到长安。我若不骑马,一个月只怕到不了。”牧笛说:“他已不是节帅,你还听他的话做什么?”说完,拽着骅骝马就走。
偶耕见她走了出去,急忙去马厩中牵马。牧笛嗔怒道:“我父亲不是节帅了,你便不听我的话了?叫你不牵马你还牵?”偶耕无法,灰溜溜跟了出去。
小雨、涧石各选了一匹马,小雨将涧石扶到马背上。她见涧石服用了舜华的『药』水之后果然好转了不少,心中虽然吃醋,但已略略宽慰。
四人一起出了庄院,四大名花居然送了出来。芣葸换了着装,却仍将受伤的肩膀袒『露』在外。偶耕受到牧笛呵责,一路低着头,只觉得香气扑鼻,却不敢瞟那四个艳丽女子一眼。
舜华附到涧石耳边说道:“小公子,若活过来,回到庄院里,我们姐妹四人一起扶你做庄主。你记住,这里不叫渡空别业,改叫滋兰山庄了!”芣葸说道:“你别痴心妄想了。破得了四象回元阵才能做庄主,这小子能活下来已是不易,哪有能耐破得了我们的阵法!”
四人告辞而去。牧笛骑在骅骝马上,偶耕牵着马走在前面。小雨担心涧石伤势发作,说道:“此次多蒙偶耕仁兄和侯小姐搭救,我永不忘记你们的恩德。只是石头哥情势危急,我需要早些抵达王屋山,我们就此别过!”偶耕拱了拱手,说道:“你们一路多加小心!”四人在一处岔路口揖别而去。
且说张岩松追击魏博散将罗展义,一路狂奔上百里,杀敌无数,而青州兵马的损失也不可胜计。罗展义带着魏州兵马逃到一处峡谷,曾善治、商克捷献计:“我们人多他们兵少,况且魏州是我们的地盘,切不可叫他们反客为主。我们在此埋伏,定叫他们有去无回!”罗展义当即传令,在草木丛中设下埋伏,自己爬到高处,严阵以待。
张岩松果然一头扎进了埋伏圈。只听罗展义一声令下,魏州兵士从四面八方杀出,杀声震天、势不可挡。青州兵马顿时大『乱』,丢盔弃甲、自相践踏,溃不成军。罗展义不敢与张岩松交手,自己居高临下,指挥弓箭手朝他『射』箭,另安排一队步兵、一队马兵不停袭扰,让他顾此失彼。青州兵将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能继续战斗的只有二十几人。张岩松不敢恋战,率着残兵败将向渡空别业逃窜。
罗展义清点魏博兵马,又收编了青州投降过来的兵将,总共有三百有余。他精神抖擞,准备再次追击,并且强占庄院。曾善治说道:“穷寇莫追。真追上去,他那柄大锤能把我们三百人全都锤死。”罗展义只得收兵,回城里去了。
张岩松带着二十几名残兵败将仓皇逃回庄院,却只见到门口站立四个风华绝代的女子,正是四大名花。她们领着数十兵士,摆开阵势。张岩松不认识这四人,一个人挺着大锤就往前闯。
四大名花摆出四象回元阵,迎接张岩松。葛蕾说道:“这厮比巨灵神还厉害,却是没有半点脑子,不必怵他。”四人不敢正面迎击张岩松的铁锤,却将阵形一变,斜撩宝剑去刺他跨下坐骑。坐骑受惊,翻身倒地,将张岩松摔在地上。不等他喘息平复,四把宝剑漫天笼罩,恰似天罗地网一样扑了过来。
张岩松若论起蛮力那是少逢敌手,面对这套精巧繁复的阵法,却是半点办法也无。勉强支持了数十合,肩上、腿上多被剑锋所伤。他不敢恋战,虚晃一锤,一个趔趄逃出来,抢了一匹马落荒而逃。二十几个青州兵跟着他一起逃走。芣葸有伤在身,四姐妹不敢追赶。
四姐妹赶走张岩松,便常住在滋兰山庄。她们曾与逍遥谷主日日欢爱,一朝离散,风雨飘摇近十年,这番聚首,自有说不尽的别后情景、道不完的恩怨情仇。她们促膝长谈、结伴而游,举杯行乐、夜以继日。
昆仑奴、槐犁哪里去了?他们早已从庄院后山逃走,循着官道一路急奔,终于追上了偶耕和牧笛。昆仑奴喜不自胜,扛着钱袋子滔滔不绝;槐犁却因见不到小雨和涧石,独自怅然。
牧笛无端千般思绪涌上心头,骑在马上默不作声。偶耕更像个木头人似的,牵着马埋头赶路。昆仑奴看不透二人的心事,说道:“小姐,如今老爷已经不是节帅了,你还要回长安吗?”牧笛说道:“我家在长安,不回长安回哪里?”嘴上虽是这样说,心头却浮起无限惆怅:“这样一步一步走,一个月决计到不了长安。是要回去还是逃走?我心里到底要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