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锦鳞回头看了一眼涧石,涧石会意,知道此处乃是非之地,宜走不宜留。黄锦鳞顺势说道:“谢过薛神医恩德。我们多有叨扰,就此告退。”说毕,领着涧石、小雨就往外走。
没走出两步,郭志烈吼道:“不能让他们走了!我的两名兄弟,一个死在青州,一个死在魏州,皆是拜他们所赐。那黄『毛』小鬼已被擒获,这一对男女,还有这干瘪汉子就在此地,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们,为我那冤死的兄弟报仇!”薛延龄微微皱眉,嫌他声音聒耳,抿抿嘴说道:“你说到那小鬼,我倒想起我的这『药』汤还缺一位『药』引子。你去把他弄上来。”
茅屋厅堂之中并无桌案家具,唯有山墙上挂着一个笠帽,地上铺着石板。郭志烈取下笠帽,将墙上的挂钩往下扳动,厅中一块石板忽然移动,『露』出一个地窖来。郭志烈顺着木梯爬下去,不多时,气喘吁吁从里面拖出一个孩童。孩童已被五花大绑,嘴里塞了一大团棉絮,他只顾挣扎『乱』喊,却说不出话来。小雨、涧石认得这个孩童,他正是刺死了一名黑衣人的槐犁。
薛延龄对槐犁说道:“你来,往我的『药』罐里撒『尿』。我这剂仙『药』,正缺少你的鲜『尿』!一碗童子『尿』,胜过瑶池里的琼浆玉『液』呢!”说完,捋着胡须得意地笑。可是槐犁昂然直立,嘴里『乱』嚷,并不听命。
薛延龄走到近前,拔出槐犁口中棉絮,揪着他耳朵说道:“老子要你屙『尿』!”槐犁疼得直咧嘴,嚷道:“三日水米未进,哪来的『尿』!”薛延龄转怒为笑,说道:“有理啊,有理!”转头命令郭志烈从厢房中取出刚泡好的参茶,送到槐犁嘴里,让他喝了个饱。
槐犁果是又饿又渴,一口气将参茶饮尽。薛延龄又揪起他的耳朵,叫他进房撒『尿』。槐犁继续嚷道:“裤子都没脱,怎么撒得出来!”薛延龄又命郭志烈为他解裤子,可是槐犁不停向后闪避,说道:“爷爷是童子之身,小鸟精贵得很,日后还要靠他传宗接代。他这等下作之人,不可污秽了我祖上传下来的灵根!”
郭志烈大怒,反手抽了槐犁一个嘴巴,却被薛延龄一脚踢开。薛延龄骂道:“王八羔子,打坏了老子的『药』引,叫你一起陪葬!”一边说,一边给槐犁解开身上绳索,说道:“龟孙子,你自己解裤子,朝我的『药』罐里屙一泡『尿』,可要对准咯!”
槐犁活动活动腿脚,搔了搔头,低头要解裤子,却忽然将身一纵,跳回地窖里。郭志烈、曹以振大惊,冲到地窖口往里探视。陡然,一道寒光从地底闪出,那是一把长剑!
地窖里关押的不止槐犁一人,还有齐玉轪。槐犁刚才借薛延龄之手解开身上绳索,突然钻回地窖,用藏在怀里的匕首——从孙越那里偷来,曾结果了一名黑衣人的『性』命——割开齐玉轪的绑绳。齐玉轪二话不说,在地窖里『摸』起长剑,直刺出来。
齐玉轪和槐犁怎么到了薛延龄的茅屋里?原来,那一日他们在山谷中与众人作别,赶了不少山路,齐玉轪身上毒『性』发作,只得停在路边,服气运功驱毒疗伤,槐犁在他身旁看守。而郭志烈、曹以振一路寻找齐玉轪,终于追及。二人环伺一旁,唯恐他功力仍在,不敢贸然进击。过了良久,发现齐玉轪已是入定,深暝双目、一动不动,便不再畏惧,一根绳先绑了槐犁,又一根绳绑了齐玉轪,扔在马背上,准备拖向滋兰山庄——他们不知渡空别业已被四姐妹占据,并且有了新的名字。
齐玉轪身子被缚,内中却一直服气不绝。他在马背上不停颠簸,一念转差,险些邪魔攻心,顿时惊醒。他身子一抖,落在地上,郭志烈、曹以振骂了一声,前来搀扶。齐玉轪袖子一抖,葛蕾『射』中他的银针落入指尖,旋即手腕翻转、指尖弹动,毒针『射』中郭志烈、曹以振。
二人身上一麻,瞬间头重脚轻、经脉大『乱』。他们朝痛处查看,才发现已中毒针。二人冲齐玉轪一顿拳打脚踢,仍将他甩在马背上,原本打算去找葛蕾要解『药』,但嫌她甚是妫婳难迁,于是改道径奔临河村。
黑衣人听命于逍遥谷主南浦云,而临河村的薛延龄也是逍遥谷主手下的头目。郭、曹二人与他本是同门,因此彼此相识,平日有些走动。薛延龄不为寻常人治病疗伤,只同逍遥谷主一帮门人往来。二人来到临河村,求薛延龄医治,薛延龄倒也爽快,当即配『药』熬汤。齐玉轪和槐犁被扔进地窖里。
薛延龄在茅屋里为二人施以金石、佐以丹『药』,齐玉轪在地窖里服气三通,恰恰制住毒『性』。可是葛蕾的银针之毒非同小可,齐玉轪虽已松绑,自知功力一成都没有恢复,不足以御敌。他一剑刺出,顺手拖起槐犁,纵身跃出。郭志烈、曹以振也是毒气在身,退到一边不敢擅动。薛延龄却理也不理,冷笑一声,说道:“牛鼻子,你休要装神弄鬼。老子今天炼『药』,没功夫治你。”
齐玉轪将剑掣在手中,拖着朝着大门阔步跨出。郭志烈、曹以振上前拦阻,齐玉轪强压毒气,回手两剑,朝二人面门劈下。二人举刀格挡,谁知齐玉轪这两剑乃是竭泽而渔、奋力一搏,劲力极强,竟将二人震倒。二人也是病体怏怏,瘫在地上无法起身。
齐玉轪飞起一脚,踢倒院门,托着槐犁飞也似地走了。黄锦鳞看准时机,领着涧石、小雨逃出茅院,骑上马飞奔而去。薛延龄却不紧不慢回到房中,也不再要什么童子『尿』,径自将熬出的『药』剂倒入碗中,慢慢吹冷,一口口喝了下去,坐在椅上喃喃自语:“虽无童子『尿』做『药』引,老子这『药』一样延年益寿。”
郭志烈、曹以振钻进房中,责问他为何不追赶,薛延龄傲然说道:“老子的『药』剂恰好煮成,多煮半刻,这『药』就不灵了。就算皇帝死了,老子也是饮完『药』再说!”顺手将两枚解毒的丹『药』扔在地上。二人无法,只得捡起来吞了下去。
黄锦鳞等三人奔了一段,追上了齐玉轪和槐犁。齐玉轪真气耗尽、邪毒攻心,抛下槐犁,趴在地上大口吐血。小雨多次在困旅之中撞上齐玉轪,深恶其专横霸道,不欲理会,但是看到槐犁在他身边,不忍弃之不理。涧石勒住马,颤巍巍爬了下来,询问齐玉轪是何病情。齐玉轪身上剧痛,心中烦『乱』,闭眼不答。
黄锦鳞也下马,见小雨、涧石与他二人相识,便解开鸱袋送到齐玉轪嘴边,请他喝水。齐玉轪饮了两口,忍痛说道:“你们带着槐犁走吧,贫道自身难保,只怕死期不远。”槐犁却死死抱住齐玉轪,不愿分开。
黄锦鳞手搭凉棚,向后看了看,然后在齐玉轪耳边说道:“薛半仙『性』格古怪,只怕他武功不弱。两个黑衣人虽然有伤,但是功力仍在。我等不宜在此久留,能逃一程就逃一程吧。”当下不容分说,扛起齐玉轪横在自己的马鞍上,又让槐犁上了小雨的马,五个人、三匹马,继续沿着河水朝渡口奔去。
不多时,已看见渡口。黄锦鳞眉头紧皱,心想如何才能将自己贩来的生铁运到对岸去,同时又保证薛半仙追不上自己。
河水潺潺,渡口上人声鼎沸。一群客商游人仍然堵在渡口,人群中似乎又多了两人,像猴一样上窜下跳。看守渡口的副使和兵士,刚才还趾高气昂,此时则龟缩在一旁,忍气吞声。黄锦鳞一行五人来到渡口,小雨尚未挤进人群,就认出那两个人来。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那二人就是人间的一对黑白无常——王致君和戴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