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笛不再听他说话,拉着小雨就往外走。小雨强撑了一路,满心失落:千里涉险来寻晏适楚,却被院监、道士轻飘飘一席话说得万念俱灰。她近乎绝望,而涧石病情复发,一路咬牙抵御剧痛,对外面一切视若未见、听若罔闻。偶耕背起涧石,退出山门。昆仑奴牵过骅骝马,本就一肚子没好气,还险些被马一脚踢翻,跟在众人后面不停地发牢『骚』。
离了阳台观,众人逶迤向北。陆续路过上方院、奉仙观、灵都观,进去查访,都没有晏适楚。小雨在都灵观还欲流连,小道士受了方丈的指令,对她说道:“此处是玄宗皇帝为玉真公主修建的宫观,施主如无他事,请勿在此扰了清净。”
小雨出得都灵观,面对千山万壑,心『乱』如麻,珠泪如梭。涧石就在她身边,一语不发、面『色』发黑,尽管偶耕为他导气祛毒,可是功效已不甚显着。牧笛沉『吟』道:“王屋山北,王屋山北,太岳山在王屋山北,潞州也算在王屋山北。晏先生说的王屋山北,究竟是什么地方呢?”偶耕道:“且不管他,我们只在北面寻找,山中找不到,我们就去潞州找。”牧笛犹豫片刻,点头答应。
五人重新启程,往北面的群山走去。走过晌午,又到黄昏,四周山高林密、峰岩如削,乃是无边无际的荒山野岭,已无人家可以投宿。大家决定『露』天席地将就一晚,忽然路过一个采『药』老人,手持『药』锄、身背『药』篓,生得慈眉善目。他见了众人,悠悠说道:“此地有虎兕出没,甚是凶险。你们切莫在此耽留,随我来吧!”
众人见他绝无恶意,便跟在他身后,翻越几道山谷、穿过几片密林,攀援而上,来到一处陡崖。采『药』老人指指前方,说道:“前面有个石洞,洞内容得下十来人,是山里人借宿或者避雨的好地方。我们到洞里过夜,不怕猛虎侵袭。”
正行进间,忽然面前闪出九道黑影。正所谓冤家路窄,原来是九个黑衣人直挺挺站在前面,为首的便是曹以振。偶耕疾步而上,挡在众人身前,与曹以振面对面站立。
曹以振见到他们几个,也是略略吃惊,俄而面『色』转阴,恶狠狠说道:“前次一不小心被你那大哥所擒。今天没见到你大哥,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多大能耐。”偶耕说道:“我们无意与你们为敌。不如各走各的,不要再有争斗。”
曹以振诡异一笑,说道:“我们不过奉命行事罢了,路过此地『迷』了方向,谁吃饱了撑着,刻意与你们为敌?但是古语有云: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你们撞在我们手里,又怎能放过你们?”
牧笛不待偶耕发话,站到他身旁,质问曹以振:“你们奉了谁的命令,一路追到此地却为何事?”曹以振轻蔑地说:“我等奉了谁的差遣,不必说与你知。”昆仑奴缩在后面,看起来矮人一头,说出话来声音却大得很:“我们这位呆子将军,武功修为不在回纥武士都播贺之下。你们若有胆量,尽管挡路试试!若无胆量,趁早滚得远远的,休再跟踪我们。”
曹以振似有重任在身,又似别有图谋,并无多大意愿与这些人纠缠,忖度片刻,说道:“这陡坡密林,徒有好身手,却无法施展,我赢了你们,只怕你们不服。况且这青山绿水又不是你们家的,你走你的,我走我的,怎可说我们跟踪你们?”
偶耕见他这般说话,略略宽心,说道:“既然如此,我们要往前走,你们把路让开。”他原以为曹以振会与他争辩几句,没想到他竟然爽快答应:“我们又不是山贼,你说让道,我们让道便是。”回头使了个手势,身后八名黑衣人当即闪到路两边。
偶耕高度警觉,张开双臂护住身后四人,一步一步从黑衣人中间的崎岖山路上穿行而过。黑衣人都是屏息站立,投以目光,却并不动手。曹以振见他们通过,一声不吭,带着黑衣人尾随其后。
牧笛回头喝道:“再敢尾随一步,休怪我们无礼!”曹以振调侃道:“大小姐,你休耍威风。你们要找地方借宿,我们也要找地方借宿。难不成这山上的石缝、石洞都是你们家的,你们去得,我们就去不得?”偶耕站到队尾,对曹以振说道:“你说得诚然有理。这荒山野岭,没多少安身之处。听这位老先生说,前方有一石洞。今晚且容你们尾随,明日各自分道扬镳。”曹以振答道:“就依你的,明天各走各路!”
不多时,已来到采『药』老人所说的那个石洞。采『药』老人先爬进洞去,小雨扶着涧石随后进入。牧笛在洞口对曹以振说道:“石洞狭窄,且有女眷在内,你们的人在外面。”曹以振笑道:“男女杂处,何等快乐逍遥,我们也要进洞快活去。”
偶耕听他言辞下流,顿时勃然大怒,喝道:“你们就在外面,再敢多言,休怪我不客气!”这一句义正辞严、锋不可犯,让牧笛也吃了一惊。曹以振讪笑两声,说道:“也罢。石洞是你们找到的,你们住里面,我们住外面就是。”
偶耕转身送小雨、昆仑奴进去,自己在洞口找了一棵树把马栓住,然后坐在洞门外,背对洞口、面朝黑衣人,严防他们闯入。牧笛在洞内对昆仑奴说道:“你去洞口,帮偶耕做好守卫。”昆仑奴正想倒头大睡,听到这句,竟然无可辩驳,只得将钱袋子放在洞内,自己钻出洞口,坐到偶耕身边。
月『色』胧明,山林阒寂。石洞之中,采『药』老人为涧石把脉,大惊失『色』,说道:“这位小哥像是中了奇毒,又受了重伤。再不医治,只恐『性』命难保。”小雨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说道:“我们从青州到此,就是为了寻找晏适楚先生为他治病。老伯你可听说过晏先生?”采『药』老人道:“不曾听说有什么晏先生。只不过北面山中有一位奇人,精通金石之术,晓『药』膳之理。若能找着他时,说不定有几分保障。”
小雨再次看到希望,睁大眼睛问道:“不知这位奇人,住在山中何处?”采『药』老人却挠头道:“此人行踪不定,我进山采『药』一生,也不知他住在何处。而且他喜欢四处云游,也不知现在飘向何处去。更何况,他炼出来的『药』丸,虽可治病去疾,但是价格奇高,寻常人如何买得起!他十分悭吝,宁肯『药』放烂了,也不肯贱卖一文,因此名声不太好。这些年也没见着他,只恐是惹了众怒,遭人毒手,也未可知。”
小雨心道:这不就是那位晏先生吗!她眼睛里放出异彩,拉着采『药』老人问长问短。她越谈越起劲,因为据采『药』老人所言,那位奇人十有八九是晏先生,而且就在北面的深山密林之中。她满心激动,抓住涧石的肩膀,眼泪夺眶而出,一个劲地说道:“石头哥有救了,石头哥有救了!”
采『药』老人同小雨闲聊多时,转面问牧笛:“洞口外那些人是什么人?与你们有何仇隙?”牧笛答道:“我也不知道他们效命于谁、来自何方。可是一路如影随形,尽找我们麻烦。”采『药』老人道:“莫非他们知道,你们要去找那个奇人?他们若是仇家,一路跟踪你们找着他,岂不把他害了?”牧笛低头,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