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生军果然止戈,凝立山门之前。葛蕾喘了口气,举目遥观,见满山都是强敌,而且方丈亲自下山好言相劝,若再争执下去,他们必定下手不留情,况且五十『射』生军坚不可破、这群老道士武功深不可测,自己人数又少,绝无半分胜算。
葛蕾不敢再战,却又壮着胆子说道:“要我们走却也容易。你们阳台观的败类齐玉轪,四处杀人、罪恶滔天,请方丈杀了此贼、清理门户。如若不然,我们断然不走!”玄寂大怒,喝道:“放你走你不走,今日要你们命丧阳台观,葬身王屋山!”
玄寂语声才毕,一旁恼怒了薛延龄。他倒悬在绳索上,极力挣扎,奋力喊道:“老子不怕死,死也要看着阎王爷带领阴兵剿平阳台观!你们阳台观的道士,个个是盗贼!快叫那晏适楚出来还我仙山紫芝!”
方丈挥动拂尘,长叹一声道:“齐玉轪是我的同门师弟,他身中剧毒,逃回本观,贫道将他安顿在藏经阁中,秘授先师《修真秘旨》,令他专心修习,却不想被你们撞见。至于那晏适楚,多年前便已出走,如今下落不明、音讯全无,此子炼得好丹『药』,我实不及,怎奈他雅好云游、行踪不定,贫道也不知下落。”
葛蕾朗声说道:“老牛鼻子,谁听你长篇大论?齐玉轪就在跟前,杀还是不杀?”方丈道:“贫道不过是个避世之人,只参悟修道之法,不议论杀伐之事。”葛蕾说:“你不杀,我们来杀!”
她话音未落,华清芬扑上去就要与齐玉轪拼命。齐玉轪抽身闪避,跃至山门之内,遥遥向方丈和丰王施礼。华清芬追至他身后,举起血淋淋的手臂,对玄冲吼道:“他杀人不眨眼,你们竟然袒护他!”逍遥谷诸人也纷纷响应,都说齐玉轪杀人如麻,双手沾满人血,留他做道士,简直是亵渎了三清圣名。
玄冲方丈沉『吟』半晌,这才问道:“齐师弟,你游历天下,多年未归,这些年杀了多少人?”齐玉轪昂首挺胸答道:“我也不知杀了多少人。半年前,应宰相元载之约,杀了擅权『乱』国的宦官李辅国,此后又杀了逍遥谷的几名元酋。我做人行事,光明磊落、上不愧天。”
齐玉轪说得义正辞严,葛蕾、华清芬听得心痛欲裂。她们一同质问:“寒婆一生沉默寡言,未行过罪恶之事,难道该死?拨云观的方丈,同是上清道士,救下了孤苦女子,产生情愫,难道该死?”芣葸也自告奋勇,扯开衣领、『露』出香肩,让众道士共同见证齐玉轪留下的剑伤。
玄冲深闭双目,口观鼻、鼻观心,手中拂尘洁白如雪。齐玉轪还欲辩解,玄冲质问:“齐师弟,依你所见,谁是该杀之人?”齐玉轪道:“譬如那李辅国,欺君『乱』国、残害忠良,死有余辜。还有那逍遥谷的不灭和尚、鹿友先生,都是假托巫蛊之术,蛊『惑』人心、荼毒生灵。天地不言,假我之手取他们『性』命。”
玄冲说道:“好个天地不言!大道运行,而二气相冲、三光更迭、四时有序。天地之运,圣人不赞一词;五行生克,智者不与一议。我等避世之人,用心贵在精纯,立意本当清净,是以顺乎自然、达于天命。你不务本体,不修心悟道,只去追逐那些末流,行一些杀人索命之事,还说什么天地假借你手铲除恶人,岂不是贪天之功、行党同伐异之事吗?”
齐玉轪无言以对,却依然站得直挺挺的,说道:“我生『性』戆直,除恶务尽,见不得世间『奸』佞残暴之人。”玄冲道:“大道淹没,智巧生焉;真知不明,善恶分焉。智巧生则『奸』佞横生,善恶分则争斗不息。你光靠一把剑杀来杀去,天下的善恶分得清吗,『奸』佞除得尽吗?”
齐玉轪被他『逼』问,面红耳赤,支吾道:“我前番受伤回到观里,你不曾说这些话;如今服气运功稍有起『色』,你却庄严起来。”玄冲正声道:“你前番身受剧毒,始回道观,念你『迷』途知返,才在藏经阁中留你藏身,命你修习先师遗着。如今仇家前来寻你,正是考验你德行之时,你却全然不念先师经训、不顾师兄弟们的好言劝诫,依旧如此粗蛮,与人争竞不休。难道《修真秘旨》是教你打架杀人的吗?”
齐玉轪哑口无言,跪倒在地,答谢师兄点化,一面请丰王做个见证,由执法道士按教规处置。方丈挥挥手,说道:“罢了,三千道藏皆可付之一炬,那些教规,皆不过是细枝末节。从今往后,阳台观容不得你,请齐道长别处修行去吧。”
此语一出,众人哗然而惊。齐玉轪长剑脱手,惊愕问道:“师兄,我们既是同门,岂可如此薄情寡义?”玄冲叹息道:“既为道士,自当遵道而行,哪有什么情和义?”
李珙站在一旁,向玄冲拱了拱手,请求他收回成命。玄冲悠然说道:“今日这场劫难,多半因他而起,一来损害我教名声,二来搅『乱』了王爷的法事,三来焚毁我仙家典籍。今日之事,王爷正好做个见证,上清弟子玄冲,有意将齐玉轪逐出山门,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