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耕被铜球四掐得喘不过气来,但自觉罪孽深重,也不挣扎,渐渐翻起白眼。牧笛大惊,上来解救,被铜球四反手一掌推倒在地。牧笛嘶声吼道:“你敢杀他,我绝不容你!”
吕思稷对侯氏『妇』女又恨又怕,唯恐牧笛生出变『乱』,冲铜球四喝道:“快快放手!”南浦云使个眼『色』,四大鸣禽一齐上前,扶回牧笛,同时紧紧扣住双臂,令她无法活动。
铜球四迟疑一下,放开偶耕。偶耕缓过一口气来,咳嗽两声,心想横竖一死,此时此地何必说出偷窥之事,辱及牧笛名声?当即话锋一转,说道:“我的第二大罪过,便是杀害了三大虎贲。”
七大虎贲听到这里,无不惊异,都“咦”了一声。铜球四一听,怒发冲冠,手中铁锤顺手砸下。眼见偶耕死于非命,南浦云一步飞出,如同移形换影一般,已来到二人中间。他右手拂过铁锤,左手扳动偶耕,旋即退回原位。众人只见一道黑影晃动,不知发生何事,而铜球四的铁锤突然变向砸向右侧,偶耕却稳稳跪在左边,一根头发也未受损。
安德广眼明,将铜球四拉回。身后还有五大虎贲,个个含悲带恨,追问三名兄弟尸首下落。偶耕道:“土台正南侧四千九百九十九步,有一处新填的黄土。死去的三大虎贲,埋尸于此,皆是我一人所杀。”
七大虎贲大为震惊,连忙告退,依着偶耕所言前去寻找尸首。去不多时,只见七人嚎啕大哭,返回军营。铜球四的一对铁锤在手中急速转动,恨不得将偶耕砸为齑粉。牧笛一听偶耕杀人,更加焦急,无奈被四禽制住,只有干瞪眼的份。
偶耕看看牧笛,又转过脸道:“我的第二大罪已经查明,我供认不讳。还有第三条罪,那便是领兵从青州出发,护送侯小姐回长安,一路伤亡殆尽,连累小姐颠沛流离、受尽曲折。三罪并罚,偶耕但求一死!”
七大虎贲齐声呼喝,要治偶耕一死。侯希逸看着吕思稷,也期待他下令就地处死偶耕。他为求自保,只得嫁祸于人,毕竟于心不安,手指头微微颤抖,暗自拨动念珠。
南浦云也忌恨偶耕,一来他是侯希逸的旧部,二来他学了上清派的功夫破了“四象回元阵”。但他决计不敢对偶耕下手,因为他知道晏适楚的脾气,只要偶耕死于自己手中,绝对难以瞒过晏适楚,想从他手中拿到《修真秘旨》就比登天还难。他扯着胡须、眯起小眼,沉思一阵,对吕思稷说道:“此人犯下大罪,死不足惜。可是就这么弄死他,一来有损大人威仪,二来让人指斥泽潞方镇不遵法度。山人倒有一计,需请吕大人裁夺。”
吕思稷道:“有话尽管讲来。”南浦云道:“此人已坦承罪名,就该就地捆绑。大人回到潞州,说与节度使知道,立一篇状子、断一篇判词、下一纸官文,盖上州府的大印,官府留存一份,也给山人保管一份。三日后,再到此地,将他斩首,以正刑律。”
安德广一听如此繁琐,心头火起,喝道:“杀个人怎么恁般多事!”南浦云道:“若是旁人,杀便杀了。只是此人劫掠骆大人新『妇』,谋杀节度使三名虎贲,又在军营之中当面折辱侯希逸大人。这等重犯,还是有官府的文书好。”吕思稷点头称是,即刻下令,将偶耕重重捆缚,吊在旗杆之上。
南浦云见吕思稷已然应允,心中大喜:有官府文书握在手中,一则杀了偶耕消得心头之恨,二来见到晏适楚也好证明偶耕之死与自己无关,向他索要《修真秘旨》便名正言顺了。
偶耕被高高吊起,看着脚底下那些人如同蚂蚁一般,心中豁然开朗起来。他想道:“我生在草野,不在州府户籍之中,无人管束,就似麋鹿、野马一般。如今临死,却由官府搬弄刑律、核定罪过,名字留在官家案卷之中。生得没名没分,没想到死得这般合理合法。”
人群渐从他的脚底下散去。午后的阳光十分明亮,照得他昏沉思睡。他看看远处的城郭,看看四围的山野,忽又悲戚起来,因为在他的眼底,映现出牧笛瘦削的背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