骅骝马听得声音,耳根抽动两下,身子抖了一抖,蓦地前蹄扬起,身子挺直,对着苍穹怒声嘶吼。李抱玉被它甩开,幸而手心死死拽住缰绳,否则必定摔个大跟头。
李抱玉面对这匹烈马,并不惊惧。他身法娴熟,从骅骝马的铁蹄下躲过,拉拢缰绳,一只粗手顺着马鬃摩挲,要它重归平静。骅骝马摇头晃脑,后蹄在土上乱刮。它猛然回头,红彤彤的眼睛上面映现出偶耕、牧笛的身影,顿时变得狂躁不安,脚步往前探,一心要走过来。
李抱玉开始用力,要将骅骝马拉回。骅骝马却用出全力,将他拖着往前走。骅骝马暴躁异常,浑身肌肉拧起,众宾客、士兵见此情状,吓得张目结舌。要知道,骅骝马一脚便能踢得人脑浆飞溅,寻常人根本不敢靠近,而李抱玉竟然生拉硬拽这样一只暴躁畜生,还不被踢到,真算得当世第一驯马师。
骅骝马目光坚毅,咧着大白牙、拖着李抱玉,一步步跨向偶耕。李抱玉拽着他安抚良久,不能将其降服,不禁暴躁起来,开始在它身上拍打。拍打三五下,骅骝马烈性不改,乱摇乱晃。李抱玉再次长啸,喝道:“大胆畜生,再敢烈性,大铡刀砍了你!”
马通人性,似乎也听得懂人言。只见它蓄足力气,拧起身子,用肩将李抱玉顶开。李抱玉身受重击,腹脏几欲震碎,但仍然拽着缰绳不放。骅骝马毫不留情,扬起前蹄踢踏过来。
李抱玉大惊,赶紧撒手,身子顺势翻滚。若是旁人,必定死在骅骝马铁蹄之下;但他毕竟是李抱玉,一生与马结朋,深知马的脾性,因此及时闪避、逃出性命,但仍被踢掉两颗门牙。
李抱玉就地翻滚,逃出一丈开外,用手捂住嘴巴,鲜血从指缝流出。骅骝马挣开束缚,一阵小跑来到偶耕面前,像是小孩儿撒娇一般,身子、头颈在他怀中乱撞。牧笛喜出望外,伸手去摸它的尾巴,它却故意将尾巴卷曲,打在她的手上,砸得她涩涩生疼。
李抱玉脚步踉跄,回到席间,不住用袖子拭去嘴角血迹,又吞下烈酒漱口。仆固怀恩看在眼里,大笑道:“双龙大会的双龙,原来是侯家翁婿的坐骑。骆大人借纳妾之名,收了恁多礼钱,回赠礼物也要找别人借,真可谓一毛不拔!”
骆奉先置之不理,却指着侯希逸道:“你若识得大体,乖乖将两匹马献给李大人。”侯希逸道:“骕骦马是我征讨匈奴所得,骅骝马是先帝亲自赏赐。两只神驹,乃天意所授,岂是你说赠人就能赠人的?今日双龙大会,多谢骆大人、李大人好意相邀。两匹神龙宝马已寻到旧主,我也已经酒足饭饱,就此告辞!”他翻身上马,又冲偶耕大喝一声:“还不快走?”
偶耕听得此言,当即抱起牧笛,二人双双跨上骅骝马。骅骝马一声响鼻,四蹄挠动,跃跃欲奔。李抱玉大怒,下令拦阻,都播贺铜戈挺起、一跃而出,吼声如雷:“谁不怕死,尽管上前!”一二兵士不服,早被他铜戈刺穿,尸身被甩在骆奉先、李抱玉面前。
侯希逸马上拜别仆固怀恩,疾驰下台,飞奔而去。偶耕回身朝都播贺道:“仁兄,我回到长安,再北向自刭,谢你恩情!”都播贺道:“你快些走,但需留得性命,来日相会!”偶耕一使力,骅骝马如电光闪耀,一眨眼已跑在骕骦马的前面。
骆奉先咬牙切齿,想要命令土台下的满营兵士合围截杀侯氏翁婿,却听仆固怀恩在对面说道:“老夫告辞,回汾阳去也。”骆奉先一抬头,只见仆固怀恩领着都播贺、任敷昂首阔步、走下高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