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诸天圣,相因一性宗。一身无万法,万法一身同。
晏适楚在身旁说道:“你身中铁菡萏之毒,服食四大名花私酿的药剂,毒气化入血液之中,水中毒虫最爱吸食毒血淤脓。万幸的是,偶耕小友依循我针灸之法,为你行针导气,你又得逢奇缘,服食仙山紫芝,练气修真之胎已具。只是你用心不专,未能领悟服气之理,不能在道术上有所进益。今日之难,委实难捱。”
涧石越来越痛,哪里听得见他在一旁絮絮叨叨?咬牙喊道:“晏先生有何道术,快快救我!”晏适楚摇头答道:“为今之计,唯有默念经颂,庶几有功。”涧石被蛊虿缠身,生出万般悔意:与其在此疼死,还不如在元季能面前一头撞死!然而后悔无益,只得依着晏适楚所授,一遍一遍念那经颂。
一只毒虫将涧石身上铁菡萏的伤口咬开,把头伸进去,吸食血气。淤积其中的毒血喷涌而出,将那只毒虫顶了出来。当日偶耕为他针灸疗伤,针孔早已愈合,如今又一个一个被水蛭、毒虫找到,它们从针口处下口,一点点扎进涧石的穴道。涧石剧痛难忍,唯有苦诵经颂。痛苦万状之时,体内忽然升起一股浩渺之气。那股气息发于丹田,游走于周身经络,将身上数个关键穴道冲开。他惨叫一声,呕出血来,眩晕之中,仍不忘默念经颂。
晏适楚将他唤醒。倏忽之间,涧石犹如天眼开启,一道灵光从头顶贯入。他继续念那经颂,只觉得周身发热,体内残存的毒血被毒虫吸食殆尽,一股真气在五脏之间周游运转。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水蛭、毒虫一点点退了出去,去水面争抢溢出来的毒血,不再啃啮他的身体肌肤。
涧石大为惊喜,说道:“晏先生,我也得道了!”晏适楚冷笑道:“你不过是倚仗仙山紫芝的元气,借助针灸、丹药这些外来之功,暂时打开了任督二脉。若不加修习,你这点微末气息即将损耗殆尽,水蛭、毒虫会重新侵入你身体。先师的经颂已说透世上至理,然而要修持成圣,又岂是朝夕之功!”
涧石苦笑一声,说道:“如此说来,我还是难免一死。”晏适楚道:“人谁无死?我在水牢之中,虽不受蛊虿之苦,不也是在等死吗?”涧石道:“既如此,我念那经颂何用?”晏适楚道:“念与不念,经颂只在你心中。人生苦短,通大道、明至理的人少之又少。但若在将死之时,朝那大道、至理走近一步,也是死得其所。”
晏适楚说到此处,忽而凝神屏息,渊静如水。涧石问道:“晏先生,为何如此静默,你是达道了么?”晏适楚低声道:“我哪里懂得什么道。不过是将死之时,多听几句人世间的家常话罢了。”
涧石茫然,问道:“晏先生,哪里有什么家常话?”晏适楚道:“你收拢气息、安定心神,便可听见大帐中有人叙家常呢。”涧石瞑目凝神、心归一处,果然透过水牢外的风声、草声,听到大帐之内的争执之声。那不是平淡如水的家常,而是剑拔弩张的嘶吼。
先传来张涧雨的声音:“依照王爷的命令,射生手就该在城外动手,将贼人拿下。可是你派去的人,玩忽职守,致使贼人进城,害得我们仓皇受命,三番五次当街杀人。”接下来是许月邻的声音:“我们夫妻二人在街头抛头露面无关紧要,当街杀人也无可厚非,但是我们如果暴露身份,被他人抓住把柄,岂不是要连累王爷?”王献忠的声音紧随其后:“你们对王爷忠心可鉴,只是克敌报功之时,在王爷面前,你们只说是并蒂将军的功劳,何曾美言射生军半句?”
张涧雨道:“你寸功未立,叫我如何替你说话?”王献忠怒道:“若无王爷撑腰,若无射生军庇护,你们夫妻早成了一对冤魂野鬼,哪有性命去见王爷?”韩德存、魏烈功见他们争吵得激烈了,连忙从中调停,以免伤了和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