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叽叽喳喳,初时声音极低,到后面却徐徐升高,在场之人多半听在耳里。别人听见尚可,杨祖绪听了断然不容。他唰一声弯刀出鞘,刀尖指着槐犁,喝道:“黄毛小子,嚼什么舌根子?你站出来,爷爷一刀剜出你的肠子来!”
槐犁人虽小,性子却野,有一股犟脾气。他看不惯杨祖绪张牙舞爪的样子,挺得直直的,双手叉腰道:“老子说话,儿子插什么嘴?齐先生一根手指头就能宰了要死不活的逍遥谷主。你们谷主都认了,你还叫唤什么?”
槐犁一边说,涧石一边用身子挡住他,提防对方随时发难。屿蘅、牧笛也看出情势凶险,轻轻将他拉到身后。杨祖绪怒不可遏,弯刀上寒光闪烁,与眼睛里透出的凶光相映生辉。光辉映照之下,南浦云的面皮暗淡无光,额上青筋一根根绽出。
四大鸣禽乃是妒妇中的翘楚,见南浦云面带怒气,便仗着自己尚值青春,赶上来用轻轻帕子为他擦拭颈上汗珠,一来邀宠,二来要压过四大名花的风头。
四大名花怎能输给这四个丫头片子?也窸窸窣窣围了拢来,葛蕾毫不客气地从黄鸟手中扯过帕子掷在地上,说道:“两军对峙,还是放尊重些吧,小心谷主的真气误伤了你们,”转面又对南浦云说道,“那臭道士解毒的本领,倒也不是信口胡吹。妾身屡次用银针射中他,他却屡次大难不死。能解除噬魂迷香之毒,也算是有些道行。至于武功,谷主何必与他争个高下?看他病殃殃的样子,今日杀他定不费吹灰之力。特恳请谷主下令,妾身这便取他首级,好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也为我的寒婆报仇……”
葛蕾言之未尽,南浦云早已翻动手掌,给了她一个重重的耳光。此举大出葛蕾意料,她捂着脸上的五道指印,又是愤怒又是恐惧,低着头退过一旁。昆仑奴双眼直盯着对面的南浦云,从这一耳光中,看透了他的心思:此人在一众仆从中养尊处优惯了,见不得别人揭他短,更见不得有人比他强,连在他面前夸口说大话也不行,葛蕾这一番话,意思是他炼毒之术不济,又默认他武艺不如人,不挨耳光才怪。
昆仑奴心中仍在思忖:槐犁都敢直斥对方,自己又有何畏惧?想到此,指着南浦云道:“偶耕给我们讲过。你们在汾河边上一场大战,被偶耕打得大败而归。齐先生和偶耕适才与三百官兵恶斗,眼下气虚力竭。你若趁人之危,我纵然是奴夫贱婢,也是瞧你不起!”偶耕固然同他讲过合战南浦云之事,只是他此时将仆固怀恩、任敷、都播贺隐去不提,又添油加醋说了几句,无非是想让南浦云丢尽颜面。
这几句话,句句如刀,割在南浦云心头。南浦云气闷不已,待要出手,又恐落下“乘人之危”的把柄;待要置之不理,又咽不下这口恶气。曹以振在一旁手持钢刀,与杨祖绪对视一眼,当即请缨出战,扬言要将这黑泥鳅的舌头割下。
昆仑奴一见动了真格,害怕起来,惶然不知何处躲避。涧石一步横出,拦在前面,恭恭敬敬冲南浦云施过一礼,说道:“刍荛之言,亦有可采之处。昆仑奴若言过其实,谷主大可当面辩明,再行杀戮。何必令死者含恨九泉,而不教真相大白于天下!”
涧石这两句话,意指昆仑奴所说是真,而南浦云确实技不如人,故而乘人之危、杀人灭口,以图掩盖真相。他语带机锋,却又说得彬彬有礼,令南浦云杀又杀不得,辩又辩不成,一时十分难堪,只得将曹以振喝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