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从涧石的身边大步跨过,却都没发现他二人。涧石拉着屿蘅想要逃走,见斋堂之内重燃灯烛,传出惊呼之声。官兵将老和尚浇醒,老和尚睁开眼睛,指着大开的柜门,战战兢兢说:“狐……狐……”
带头的官吏已知不妙,大吼一声:“胡你姥姥!”当即下令捉拿盗贼。寺院住持也被惊动,跑到斋堂,一面叫僧众协助捉贼,一面请官兵不要声张。而涧石拉着屿蘅快步急趋,躲进了寺院深处。
寺院一时鸡飞狗跳,人人皆知犯下大事,却又不敢大声喧呼,因为丢失国宝的罪名谁也担待不起。涧石不敢迟延,拉着屿蘅蹲身而逃,不觉已到正殿之下。
正殿高崇巍峨,中间是大门,两边各有一道侧门。二人倚在粗壮的檐柱下向外张望,只见寺院内人头攒动,和尚、官兵举着火把四处翻查。涧石心道:满院子都是人,况且灯火通明,要想逃出去那是万万不能,不如险中求胜。想到这里,探出手去推那侧门。侧门竟是虚掩,溜开一道缝来。涧石心头一喜,小心翼翼拉着屿蘅从门缝里钻进去,复又将门掩上。
正殿之中,灯烛长明,却是空无一人。涧石、屿蘅也不参拜佛祖罗汉,也不品评牌匾楹联,而是满世界寻找藏身之所。众僧徒为了明日的法会,将大殿装点得格外隆重,真个是灵幡飘空、布幔垂地,花山耸立、烛海浩漫。涧石见大佛两侧,帘幕低垂、布幔重叠,便拥着屿蘅爬过莲台,在那帘幕后面躲下。
二人刚刚蹲下,殿门便被推开,七八个僧人进来察看。住持也进得殿来,对着佛祖道了几声“罪过”,吩咐两名弟子在此守夜,说是斋堂内出了情况,大殿之中决不可出半点岔子。幸好那几个和尚只知道蹲在蒲团上低头念经,并不朝莲台背后察看。
涧石、屿蘅在佛像背后蹲了一夜。次日天明,寺门大开,八方信徒、游客一拥而入,将寺院堵了个水泄不通。寺院之中多的是官兵,他们个个甲胄在身、兵刃在手,在进出的通道上严加把守,严防乱民闹事。
午时一到,法会开始。满寺院的僧人、信徒肃然直立,虽是初冬寒凉时节,人身上的汗臭却一阵一阵飘进大殿。寺院中央立起一个坛场,先是几个得道高僧登坛讲经,接着是寺院住持领着众人诵经,随后是元载宰相现身,登上高台礼佛祷告,祝愿大唐国泰民安、四海升平。
两个时辰过去,法会礼成。拥挤在院中的信徒、游客纷纷进入正殿拜佛上香。烟气缭绕,熏得屿蘅珠泪连绵,涧石急忙捂住她的口鼻,生恐她呛出声来。他隔着帘布向外张望,大殿内外却是人山人海、接踵摩肩,真不知他们要拜到何时。
祝告之声、诵祷之声以及衣履之声,穿过弥散的香火,越过厚重的帘幕,传到涧石和屿蘅耳中。涧石低声叹息:“回纥、回纥十万大兵侵吞疆土、直逼长安,我大唐君臣和子民却有心在这里烧香拜佛。”转面见屿蘅双娥微蹙,正在出神,于是拍拍她的肩膀。
屿蘅两眼盯着帘幕外面,示意涧石不要作声,又顿了片刻,方才说道:“祭坛之下,仿佛有人絮絮叨叨说些闲话。”涧石大奇:烧香礼佛,也算得庄重之事,怎会有人在佛像面前胡言乱语?他侧耳而听,果然在人潮的声息之中,听出有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