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上响起脚步声,已有两人越过门槛,撩开门帘,走进房间来,正是元伯和、元仲武。家丁在卧榻前急忙附耳禀报:“他二人带有侍卫,硬闯进来,我拦阻不住。”侯希逸脸色大变,厉声呵斥,说是家丁待客不周,失了侯家礼数。家丁急忙搬来两把椅子,请元家二少坐下,灰溜溜退了出去。
偶耕、牧笛避之不及,站在原地,十分尴尬。嫡子急谴他们出去,但是牧笛心意已决,要告别父亲,从此与侯家再无瓜葛,话才说了一半,不愿这样离开。昆仑奴不住打量这两位不请自来的公子,又听说他们是相府的少爷,侯希逸不敢拒之门外,心中想道:在这二人面前把偶耕、牧笛的事说定了,岂不更好?于是说道:“老爷不能起床,少爷、姑爷留在房里迎接访客,也是待客礼数。”
侯希逸一听,差点又气晕过去。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女儿和偶耕的丑事关系着侯家三百余口性命。他隐忍不发,拿眼睛只瞟昆仑奴,脸上却冲元家二少挤出微笑。
元氏二少只知侯希逸有一庶出之女许配给骆奉先,嫁女之事在潞州闹出了许多笑话,骆奉先因此怀恨在心,却不知他要嫁而没嫁出去的女儿乃是牧笛,而且就在眼前。元伯和笑道:“恭喜侯大人,几时得了东床快婿?也不请我们过府喝两杯喜酒。”元仲武却是一番冷嘲:“素闻侯大人喜欢念经诵佛,怎知如此吝啬。嫁了女儿、收了礼金,连宴席也不摆一桌吗?”
侯希逸满腔气恼,一言不发;嫡子又不知如何应答,面色十分难看。昆仑奴笑道:“侯大人初回长安,来不及宴请各位,还请多多宽宥,来日必当备下薄酒,请二位大人来热闹热闹,”转头呼唤偶耕,“姑爷,侯大人今日被贵客数落,全因你的一场婚宴而起,还不快来磕头赔罪?”
偶耕不知昆仑奴此时唤他跪地究竟是何意,尚在迟疑,槐犁拼命将他推到跟前,将身子扒在他肩上,压着他要他躬身行礼。他只要一行礼,便算得侯家的“姑爷”了。
重压之下,偶耕微微欠身,元伯和连忙起身将他扶住,口中说道:“岂敢、岂敢。”元仲武端坐不动,讥讽道:“侯家老爷少爷缺少礼数,招个女婿也甚是木讷,竟不如这个番邦奴仆对答如流。”昆仑奴被他一夸,顿时满脸堆笑。
严父在场,嫡子垂手而立,不敢多言。侯希逸心中窝火,直接问道:“二位公子造访寒舍,所为何事?”元伯和呷了一口茶,说道:“吐蕃大举进犯,京师震动。昨日大云经寺举办法会,募集钱款,实因国库空虚。长安富户,无不倾尽家资,相助大唐外平寇虏、内安社稷。长安子民能有如此义举,也是国家之幸。”
侯希逸见元伯和说出这番话来,心中已猜到几分他们的来意,说道:“大云经寺募集的义款,侯某已尽过一份心力。”元伯和道:“我们此来,正是奉了骆奉先大人的委托,与侯大人商量商量这捐资的事情。”侯希逸听他们提起骆奉先来,虽然嫌恶,但是不敢怠慢,因问:“骆大人托你们有何事见谕?”
元伯和顿了顿,只管托起茶碗饮茶,元仲武接口说道:“侯大人曾是缁青平卢节度使。缁青一带,自古便是盐铁之地、陆海之国。现如今,国家多事,朝廷恩养你许多年,你就为朝廷捐这么点资财,恐怕说不过去吧?”
侯希逸见元仲武说得甚是露骨,眉头一皱,答道:“下官节度一方,不敢鱼肉百姓,除了按月领取俸禄,并无多少资产。况且李正己将我赶出青州,我初回长安,在长安并无进项,怎能捐出许多?”
元仲武冷笑一声,说道:“你诺大家业,却在我兄弟面前哭穷,岂不令人笑掉大牙?我劝你追加些捐款吧,如若不然,累我兄弟白跑一趟,回去见着骆大人也不好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