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涧雨又道:“路上遇见长安令,带领一队轻骑赶往宫掖。”李珙肃然问道:“为何不当街截杀?”许月邻道:“我们奋力追赶长安令,可他们去得甚急,须臾已越过护城河,追不上了。”李珙道:“长安令必是准备车架,护送皇帝出城,”李珙转过面来,瞪着并蒂将军,神情异常严肃,“速速提点精兵,从东门出城,追赶銮驾。五德更替、顺天应人,在此一举!”
牧笛听罢,胆战心惊,低声说道:“他们要劫驾谋害皇上呢。”偶耕问道:“皇帝没了,是不是大唐就没了?”牧笛说道:“皇帝没了,李珙这小老儿便要当皇帝呢。”
偶耕似懂非懂,凝眉说道:“他当他的皇帝,何苦勾结吐蕃,害得你家破人亡,昆仑奴、槐犁也不见踪影。”牧笛听罢,眼睛红红的,泪水洒落在墙壁上。
不多时,并蒂将军已集结王府里的精兵,人数一百有余。李珙命他二人为主,韩德存、魏烈功为副,即刻出发,必须不辱使命,完成“迎王接驾”的重任。又吩咐道:“东门的守将乃是射生将王抚的至交,你说你受我委派,他必放你出城。”
牧笛听得清楚,喃喃说道:“所谓的迎王接驾,乃是命并蒂将军劫持圣驾,谋杀当朝皇帝。并蒂将军若是一味愚忠、照计行事,李珙头一个便要杀他们,如此方能解脱他自己的罪名,继而名正言顺坐上龙椅。”偶耕“咦”了一声,说道:“他们乃是涧石兄弟的哥哥嫂嫂,如果做下这等错事,涧石说不定多伤心呢。”
李珙号令已毕,屋顶上传来一声叹息,似是好不着力,却清清楚楚送入每人耳中。张涧雨已然听出,此人内力强劲、功力深湛,当即拔剑喝道:“哪位高人,请赐尊面。”
空中一声脆响,屋顶那人纵身跃下,稳稳站在阶前。此人须白面赤、青衿玄袍,手持一柄拂尘,正是玄冲道长。李珙正待施礼,玄冲当头棒喝:“谋逆作乱、弑君犯上,这步险棋,万万走不得。敢越雷池一步,立即粉身碎骨,切不可执迷不悟。”
李珙有吐蕃相助,又有祥瑞相示,已抱必胜的信念,正是箭在弦上,如何收得住?他本来敬重玄冲,此时却不耐烦起来,说道:“道长只顾念经修行去吧,本王事成之后,定有封赠。你若敢阻挠,这满院贤宾可要待你不敬。”
玄冲不顾李珙语带威胁,依旧傲然独立,说道:“修道之人,不在乎什么封赠,也不希求他人的敬意。只是眼睁睁看到别人坠落深井,却不伸手相救,与良心大大有违。贫道不做有违良心的事。”
许月邻看不惯玄冲絮絮叨叨,拔剑出鞘,喝了一声“臭道士看剑”,当即直刺他的咽喉。玄冲一面向丰王施礼,一面轻辉拂尘将来剑拂去,说道:“不斩孽龙,怎做神仙?”说毕,拂尘挥舞、拳掌翻飞,攻向许月邻。
张涧雨知他武艺出神入化,许月邻绝非对手,二话不说,猱身而上,长剑当空劈砍。玄冲不慌不忙,晃动拂尘,千万丝绦软如绵、轻如云,却总能将两柄利剑轻轻划开。三人一交手,唰唰唰唰便斗过三五十合,玄冲并未使出全力,但已占据上风,攻守进退游刃有余,只是不愿痛下杀手。
李珙唯恐被这道士拖延了时辰、耽搁了计划,便命韩德存、魏烈功助阵。二人有意建功,双双提起大刀,往玄冲身上猛斫。他们本是西北壮汉,武功套路又是大开大合、凶悍刚健,只见刀光翻飞,尚未沾着玄冲,已将两名王公斫伤。那一众王子皇孙着了慌,纷纷往别处院落退避。
玄冲以一敌四,愈发精神抖擞。拂尘在前,如同云气蒸腾,化出万道祥光,将自己罩定,令敌方两把长剑、两把大刀近身不得。许月邻见相持不下,不禁气急,屡屡突施冷招,欲出其不意一剑致命,可是玄冲每每调转拂尘,在她剑上一拨,或是曲起手指在剑上一弹,便将她的狠辣招式尽数化解。力道所及,更令她重心失衡、要害外露。
张涧雨爱护娇妻,往往舍命相救,粘住玄冲以命相搏,以示自己的性命可以不顾,而爱妻的威严不可冒犯。玄冲见此情景,则以拂尘勾住韩、魏的大刀顺势甩出,大刀受力,劈向并蒂将军,夫妻二人挺剑相格,玄冲则则顺势飘转身形、自占场面。
李珙吩咐家丁,传令众兵士一齐杀入内宅,擒杀玄冲。家丁得令,未跑出三步,忽然扑到在地,似是死去。李珙吃了一惊,抬头看时,院墙上飞下一人,直冲自己而来。他大为惊骇,高声呼救。
许月邻于酣战之中听到呼声,腾出左手,将头上金钗拔出,向那人掷出。那人闻得风声,空中闪避,身形扭转甚是吃力,落地时也站立不稳,武艺显得并不高明。许月邻侧眼一看,灯笼火光之下,认出那人是陆涧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