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致君一见兄弟尸横就地,悲恨交织,双锏怒砸。只听咯啷一声,王抚宝剑脱手。王致君一心报仇,趁势欺进,双锏不离王抚脑门左右。王抚无可退避,横起一枪抽在王致君战马身上。马匹受痛,人立而起,王致君横踩马背,猱身而上,双锏指向王抚眉心。只是他慢了一步,要害暴露在外,被王抚一枪刺穿胸腹,哇一声吐血而死。
天子驾下,文臣惶恐、武将惊惧,任凭王抚阵前叫骂,都是深深低头,不敢应声。皇帝在车中传出声来:“战况如何?我军是否得胜?”骆奉先不敢应答,对面则传来王抚得意的笑声:“李豫(唐代宗名字),你坐龙椅时间不长,只是气数已尽。我劝你自己出来受降,若劳烦老子动手,只怕你死得不体面!”
皇帝良久无言,似有哽咽之声,文臣武将为之动容。正当此时,传来一阵朗朗的笑声,打破阒寂。发笑之人乃是涧石。
涧石不顾禁兵在前、钢刀在颈,说道:“一帮昏聩文臣懦弱武将,真是尸位素餐、一无所用。”李纳闻言大怒,宝剑出鞘,喝道:“先杀了你这不详之人。”涧石早已不顾生死,挺起胸脯厉声质问:“圣驾之前,你拔刀弄剑,难道是要倒戈叛逆、行刺皇上?”李纳顿时慌乱不堪,跪倒在地,口呼万岁,竭力辩解。
骆奉先朝涧石五人看了一眼,目光在偶耕、牧笛身上停下,说道:“这几个确是不祥之人。若不是他们,今日劫难定然不会发生。理当斩除。”殷仲卿应声道:“斩除妖人,祓除不祥,保吾皇龙体万全、社稷永安!”
涧石大喝:“且慢!我既然闯入行营,便不打算活着出去。如今强敌在前,请容我出阵决战,死在敌将枪下。”殷仲卿责问道:“你若跨上战马、舞起刀枪,行起倒戈之事,怎生是好?”涧石冷笑道:“大唐名臣名将尽在此处,我纵然倒戈,奔不出三步,也会被你们斩落马下。”
元载轻捻胡须,朝骆奉先眼神示意,意欲容他一试。骆奉先沉吟半晌,命禁兵放开涧石,允许他出阵交战,但只可带短剑,不得持长兵,以防倒戈作乱。涧石甚是恼火,心中再次浮现屿蘅的面庞,一时陷入绝望,唯求速死,于是跨上马鞍,便要出战。
偶耕此时被禁兵按在地上,忽然挣扎站立,说道:“敌将武艺太高,你不是对手。”涧石茫然道:“死在战场,总比死在刽子手刀下更好。”偶耕一时大受鼓舞,说道:“说得好!我与你一起去!”涧石看了看偶耕,又看看牧笛、昆仑奴、槐犁,饱含愧疚说道:“我要你们同行,却是连累了你们。”
偶耕回头对牧笛说道:“涧石兄弟上战场,我虽内力已失,但不能袖手旁观。此去有死无生,就此与你作别。”牧笛道:“你只管去吧。我们都是不祥之人,活不过今日。你先走一步,我随后就到。”昆仑奴、槐犁听了,掩面而泣。
骆奉先、元载都无退敌良策,只得由他二人,权且一试。殷仲卿说道:“若能斩将搴旗,尔等罪行可以从轻发落。若战败或是投敌,就地将你们正法,还要灭掉你们的亲族!”
偶耕走向李纳,借他宝剑一用。李纳怔怔地将剑递给他。偶耕道谢,牵过骅骝马,翻身上鞍,疾冲而出。涧石也急急上马,举剑冲杀。
王抚叫骂半日,甚是无聊,冷不丁见两个无名之辈出来交战,略一惊异,更是鄙夷。不料骅骝马快如闪电,须臾已到身旁。偶耕大喊一声:“看剑!”宝剑递出。王抚大骇,闪身躲避,只觉身边一团红云掠过,自己险些被那股劲风刮倒。
这一剑给王抚一个下马威,但他同时看出:对手不过仗着马快先声夺人,其实剑招平平、手上无力。他顺势转身,使出一招回马枪,枪尖裹挟风声,直刺偶耕咽喉。
偶耕躲避不及,只得横剑格挡,这一招仓促使出,全无章法,更无半点内力。枪剑相交,剑刃折断,剑柄脱手,而长枪的力道不减分毫。幸亏是骅骝马快,偶耕才躲过枪尖,捡回一命。
骅骝马一步跃开数丈远,王抚追之不及,张口叫骂,可令人奇怪的是,竟然发不出声音来。偶耕勒住缰绳,回头看时,只见王抚两眼圆睁,身子僵直,在马鞍上摇晃两下,竟然直挺挺栽倒下去。
偶耕听到身后一声长嘶,回头看到涧石勒住战马,右手擎着一件物事兀自前指——就在刚才,是他掏出铁菡萏,瞄准王抚,一击致命。涧石唯恐没有射中,连续扣动机括,铁菡萏膛内却无弹丸,而王抚已经在地上死透了。
射生军中有一裨将,见主将阵亡,当即下令放箭。偶耕急驱骅骝马,一眨眼欺到身旁,一伸手竟将裨将拖下马来。裨将悬在半空,抽出腰中宝剑胡乱挥舞,在偶耕臂膀上划出一道伤口。偶耕一阵剧痛,几乎撒手,涧石催马赶到,一剑劈出,正中那人咽喉。
顷刻之间,主将、裨将双双阵亡。五百射生手士气低落,天子禁军却精神大振。此时长安令也在驾前,大声呼喝:“杀敌报国,更待何时!”领着数十残兵冲杀而出,人人争先、个个殊死。李纳一见,自然不肯落后,领着王升、赵勃快马上前,杀入射生军阵中,杀死敌兵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