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祖绪正值少壮,心气又高,刀刀狠辣,意欲杀敌取命。齐玉轪虽说连日服气,毕竟仍有亏欠,一时之间不能取胜。邓昆山在山坡观战,见杨祖绪刀法虽快,但难免急躁,齐玉轪内力虽减,但剑法绵密,唯恐相持既久,于杨祖绪大有不利。他长袖一抖,铁算盘抄出,一个腾跃冲上云霄,又稳稳落在荒草地上,与杨祖绪合战齐玉轪。
邓昆山轻易不出手,一出手便使出看家本领,铁算盘虎虎生风、沉雄悍猛,功夫修为更在杨祖绪之上。齐玉轪以一敌二,斗过二三十合,便已落在下风,身上虚汗淌出,鼻子里嗤嗤喘气。
偶耕见情势危急,也不与牧笛商量,翻身下马,赤手空拳要去助阵。张涧雨在山坡上看得分明,一箭射出,箭矢射在偶耕脚下,箭身竟将偶耕绊倒。昆仑奴喊道:“我们快逃,不要白白送命!”
王献忠立于李珙一侧,大手一挥,射生手纷纷弯弓搭箭,一时箭如雨下,射在昆仑奴等人身后,将他们逃窜之路截住。他们想逃,先得经受住箭雨的考验。
山坡之下,齐玉轪与逍遥谷二大监察一番苦斗,力有不逮,徐徐败退。牧笛看在眼里,焦急在心,忖道:“齐先生适才言道,南浦云内息已乱、命不长久,应不是胡乱下的定论。南浦云在长安城东门被铁菡萏射中,定然受伤不轻。”想到此,冲偶耕低吼一声,叫他立在原处,休要妄动,随即抬起头来,冲南浦云喊道:“逍遥谷二大监察本领不弱,可是逍遥谷主只会龟缩在后,不敢与齐先生一较高低。”
牧笛言毕,丰王阵中传来一片哄笑之声。李珙为谋朝篡位,将长安城中大批王孙世子赚至麾下,并一同带出城来,指望他们日后扶自己为君,让自己通敌篡权的行为显得名正言顺一些。而这群王孙世子,在城中贵人一等,在丰王的军队之中不愿受到军纪约束,一路或嬉笑怒骂、或唉声叹气,也令李珙十分头痛。此时两军阵前,他们看到一个道士和两个侠客相斗,便纷纷赌赛下注、猜拳行乐,忽听一个丫头片子高声说话,甚是有趣,因此发出哂笑之声。
南浦云每与大臣、官宦交接,总以世外高人、武功宗师自居,格外顾惜脸面,如今却受这等嘲笑,原本明如皎月的面皮早已黑一片、红一片。更有甚者,王孙之中有人起哄:“什么逍遥谷主,养了八个歌伎粉头,便自以为是清虚大帝,其实并无半点本领!”南浦云听得此话,顿时须发戟张,难以自抑,厉声喝道:“你二人退下,待老夫会会齐玉轪!”
南浦云自被铁菡萏射中之后,日日服用薛延龄调制的药物疗毒治伤,宜平心静气,忌使气斗狠。此时杀出,正犯大忌。薛延龄在一旁,吓出一身冷汗,意欲阻止谷主,却又心虚退缩。
四大鸣禽一直被四大名花压制,时时想邀宠献媚,纷纷叫喊:“谷主贵体有恙,真气亏虚,不宜动气比武,小心气血逆流!”她们声如莺燕,甚是柔媚,却更惹动众皇亲王孙的浪笑之声。葛蕾忍耐不住,对四禽说道:“丢人现眼的浪蹄子,谁叫你们说话来?”四禽正待辩驳,身后又是南浦云的一声怒喝,再也不敢作声。
邓昆山、杨祖绪闻得谷主之命,双双收住招式,回到本阵。南浦云下马,一步步走到齐玉轪面前,说道:“你对外人扬言一生四方云游,实则是躲避我逍遥谷人追杀。如今你我不期而遇,正该有个了断。”齐玉轪道:“我适才遇上并蒂将军,便料定他们会带你前来捉我。你我无需多言,剑术上见高低。”
两大高手在荒野动武,让冬风显得更加凛冽,让长空显得更加寥落。齐玉轪一柄长剑,如雪峰耸峙;南浦云袖中软剑,如灵蛇突击。此时天地一片苍茫,四周尽是衰败气象,唯有这两支利剑,寒光灼灼,闪烁着亮色。二十余年恩怨拧结,一时之间又仿佛云飞雾散,这两个人已臻另一重境界,将一生的爱恨尽皆抛却,将这苍莽天地一并遗弃,而是全神贯注,将平生意趣寄托于手中宝剑,宝剑之外,更无恩仇、更无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