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犁不予理会,脚步挪近并蒂将军,边走边说:“我恨他入骨。跟他这么久,只为杀他报仇。今日他被你们所擒,我杀不了他,但求刺瞎他的双眼,以此告慰我死去的姐姐。”他说得极其郑重,眼角还挂着泪珠,令所有人震惊。牧笛仍然难以置信,在旁边喊道:“你胡说些什么?”
槐犁离张涧雨只有五步距离。当年蔺相如挟持楚王,威胁以颈血相溅,也不过只有五步。而如今,张涧雨的阴狠残忍,不在楚王之下,而他的勇力、武功,更是远在楚王之上。偶耕、牧笛、昆仑奴,包括被死死踩在地上的涧石,一颗心都悬在了脖子上——张涧雨若想要了槐犁的命,简直比碾死蚂蚁还要容易。
槐犁是个不满十岁的孩童,两眼黑亮,眸子里透着光芒。并蒂将军见他眼角的泪珠已经滚到脸上,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终于生出几分怜悯之意。许月邻横起宝剑,截断他回退之路,问道:“你与他有何仇恨?”
槐犁咬牙切齿道:“他本是逃难之人,路过我家门口。天色已晚,我父母留他过夜。他却居心不良,半夜偷窃我家钱财,还偷看我姐姐洗澡。我姐姐惊觉,他却以刀相携,逼她做那见不得人的事,又怕我姐姐声张出去,便将她杀死。这些都被我看得一清二楚!”
涧石听到这里,大张其口,真不知槐犁为何编排出这些话来。许月邻倒是扑哧一笑,说道:“这厮颇有些色胆,你说那些话,我全然相信。”槐犁继续说道:“我父母听见动静,起床探看。他趁着夜黑,把我父母一起杀了。血海深仇,不可不报。求两位英雄容我刺瞎他的双眼,叫他死前受尽折磨,我的仇恨才得消除!”说毕,放声而哭,甚是惨痛。
他一面哭,一面挪动身子,几乎贴到张涧雨身上。张涧雨见他泪流满面,信以为真,忖道:区区一个孩童,焉能耍弄花招?他深恨陆氏父子,巴不得他们死得惨烈,因此说道:“刺瞎他双眼又有何难?你便割他耳鼻也不在话下。”许月邻更是认为,如此罪名,令人发指,刺瞎涧石双眼,仍然不够解恨。
槐犁领命,果然俯下身来,手中匕首闪着寒光,在涧石脸上乱晃。涧石大惊,心中不禁叫苦:“槐犁啊槐犁,你年纪虽小,心眼却比我还多。你定是怕并蒂将军连你一起杀了,故意编排出那通胡话来,对我横加折磨,以博得并蒂将军欢心,借此保全你的小命。”他越往深处想,越发毛骨悚然,几乎昏死过去。
偶耕参详不透槐犁是何用意,飞身上前试图阻止,却有一道寒光劈面而来,将他拦截在外。原来事许月邻手中宝剑抖动,劈向偶耕的头颈。偶耕真气已失,毕竟招数尚在,急忙缩头躲闪,躲过一劫,正待回身,背后却挨了许月邻一脚,一个跟头栽出一丈开外。
槐犁的刀刃离涧石眼睛不满三寸,涧石恐惧万分,紧闭双目,把脸面左右乱晃。槐犁一声狞笑,说道:“要取你双目,原本不需用刀,只用一根绣花针便可。”
众人都目不转睛看着槐犁,都觉得这个孩童不简单,今日定当有石破天惊的举动。众目睽睽之下,槐犁从怀中掏出刀鞘。刀鞘上面被他掏出一个小孔,孔里插着一枚细细的银针。槐犁将银针拔出,举过头顶,转面对涧雨说:“光刺瞎他的双眼,难解我心头只恨。我要用这根针取出他眼珠子来,只是可能要多费些事。”
涧雨双手环抱,轻蔑说道:“你只管取他双眼,他横竖伤不到你。”话音未落,张涧雨忽觉腰间一麻,原来是槐犁将那枚银针扎在了自己身上。他大为不解,等着槐犁:这小孩太过顽皮,我帮他报仇,他竟敢对我无礼!
槐犁与涧雨对视,同时手指用力,银针没入他的体内。他诡异一笑,随后猛一缩头,转过身子疾步逃出。
张涧雨见他耍弄自己,顿时勃然大怒,短匕一挥,顿时寒光迸射,刀刃已刺在槐犁的背上,正中心窝。槐犁尚未逃出两步,眼前早是一片漆黑,身子没了知觉,如土委顿于地——他短暂的圣命就此终结,死的时候并未感觉到痛苦。
槐犁刺入张涧雨腰间的那枚银针,原是逍遥谷四大名花之首葛蕾所使用的暗器。当日险渡漳水之时,齐玉轪将银针送他,他用银针刺伤王致君、戴保国,以此保住小命。他知道这枚银针威力无比,便在匕首的鞘壁上凿了个小孔,将银针藏在里面,作为防身保命的法宝。今日遇着并蒂将军,他故伎重演,虽刺中了张涧雨,却未能从他刀下逃出来。
牧笛见槐犁惨死在地,如同天塌地陷一般,倒地痛哭。偶耕悲愤不已,舍身向前,抢回槐犁的尸身。昆仑奴急忙凑近,盯着槐犁稚嫩的脸庞,哭声如雷。涧石躺在地上,为刚才的一番猜忌大感愧疚,眼泪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