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耕望着任敷逃遁而去的背影,叹息不已。牧笛道:“你还敢愣神?李抱玉并不感念你的恩德,仍要捉拿你呢。”仰头一看,果然大片唐兵如潮水一般袭来。他不敢迟延,驱遣骅骝马逃离战场。
一路上,偶耕不住盘算:黑衣人未留下半点踪迹,该如何救回屿蘅?牧笛道:“我等已无处可去,不如往东走。”偶耕愁眉苦脸说道:“找不回屿蘅姑娘,往东又能怎样?”牧笛听罢,大大的不自在,努嘴道:“你是好色无厌的登徒子么?张口闭口都是屿蘅姑娘!”
偶耕一听,顿如芒刺在背,大汗淋漓,口齿含混起来。他喃喃说道:“涧石兄弟死得凄惨,生前唯一愿望便是找回屿蘅。我们已经答应过他,岂能食言?”牧笛听了,心头一酸,横了偶耕一眼,嗔道:“就你顾惜朋友之情、顾念生死之义,难道我就是小气包了吗?”
偶耕支吾半晌,终于说道:“当日在山村之中,你中了黑衣人迷药之毒,情势危急。多亏,多亏……”牧笛追问:“多亏什么?”偶耕道:“多亏屿蘅面授一套打穴之法。只是……只是……要将你……宽衣解带……自那夜过后,你待我与往日更为不同,我也笃定绝不负你。其中缘分,正是杜姑娘促成。我感念她的恩情,也当前往相救。”
牧笛听罢,心中一股暖流经过,身子微微一斜,靠在偶耕怀中,柔声说道:“我说往东,便是去王屋山东面的渡雾山庄,那里兴许能查到屿蘅的踪迹。”
二人骑马往东,昼行夜宿。二人西出潼关、横渡渭水,两三日便到王屋山。天已黄昏,只得去阳台观投宿。玄冲、玄寂将他二人迎至客房,秉烛长谈,说到家国大事,不免长吁短叹。
牧笛说道:“晏先生已然仙游,葬在终南山阴山谷之中。”玄冲乃是修道之人,看破生死,便问:“《修真秘旨》何在?”牧笛道:“我们将书册嵌入石匣之内,埋在晏先生墓碑之前。”
玄冲道:“《修真秘旨》乃先师白云子所撰,世间仅存此孤本。晏师弟生前,孤身犯险谒见丰王,无非是想要他资助,将先师遗着付梓刊刻,以求大行于世。此志未遂,断不能教《修真秘旨》湮没黄土之中。”因对玄寂说道:“你去终南山阴,寻到二十年前晏师兄焚烧《修真秘旨》书稿的那片山谷,好生祭拜晏师兄,再从他墓碑下取回书册。速去速回。”玄寂领命,带着几名道士夤夜而去。
翌日清晨,偶耕、牧笛早早起床,用了些斋饭,赶马上路。玄冲送至山门,说道:“我等道众,一入上清玄门,不再过问世间争斗之事。你二人此行凶险,贫道却是爱莫能助,惟愿你们逢凶化吉、得遂所愿。”偶耕、牧笛拜谢,跨上骅骝马,一眨眼已驰入山野。
王屋嵯峨,太行巍巍。恰逢这二日天气晴和、云高日暖,牧笛仰望群山,将身世遭逢抛之脑后,说道:“巧者劳而智者忧,无能者无所求,饱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若是每日都这般逍遥自在,便是封侯拜将又何足羡,便是那《修真秘旨》又何足道哉!”偶耕道:“我们找到屿蘅姑娘,带她去晏先生、涧石兄弟坟前祭拜,我们便远走高飞。”
忽而西风劲吹,千山万壑松涛滚滚,如同战鼓雷鸣,又似战车交并。牧笛目送松涛,悲从中来,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方域之外,难道真的别有天地?”转面又道:“也不知小雨妹子是死是活,为何涧石到死也不说起她?”偶耕皱起眉头,不得其解,只得说:“奉天、盩厔的战事多半就要结束。我们横竖无牵无挂,等战火一熄,再去凤头崖寻一寻她。”
说话之间,已到渡雾山庄。数月不见,山庄繁华不再,只剩下空空楼阁。二人互相叮嘱小心,将骅骝马拴在院中,便来到正厅。牧笛想起,当日正是在此地上演“一凤会四禽”的大戏,转眼之间,一凤、四禽均已不在,唯余梁上蛛丝、堂下西风。
寻找一回,杳无人迹。牧笛说道:“树倒猢狲散。逍遥谷大小头目已被晏先生一举全歼,这渡雾山庄自然也是人去楼空。”话音才落,偶耕惊叫:“小心!”飞身扑倒牧笛。
就在此刻,三把飞刀从牧笛头上掠过,咄咄咄三声,刺入木柱之中。偶耕唯恐对手再放暗器,抽出长剑顺手掷出,长剑劈破窗格,窗下一人飞身跃出,黑衣蒙面,手持长鞭直取偶耕。
偶耕顺势翻腾,左手抓过长鞭,将突袭而至的敌人拽到面前,右手探出,揭去那人面上黑布。那人鹞子翻身,弃鞭而走,腰中搜出几枚毒镖,甩手掷出。偶耕抖起黑布,将毒镖尽数收在布中,复又纵步上前,追上那人,使出擒拿功夫,将他制住。那人闷哼一声,趴在地上,回过头时,偶耕认出,他是渡雾山庄的庄主江维明,逍遥谷八大豪杰之一。
江维明偷袭不成,反被敌人所制。他商人气息不改,满脸堆笑,赔礼乞命。偶耕紧紧扣住他身上要穴,牧笛从旁问道:“南浦云何在?黑衣人挟持的女子是否与他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