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雨已然停了。叶永甲收拾起东西,和陈同袍作别。他内心自然将那份提醒牢记在心,但只会对这位陈同袍避而远之。他们并非同一路人,若此后得以共事,必引发激烈的冲撞与对峙。
不过目今尚不用为此担忧,他们已分道而行了。
两人很快到了陈州。当地的官员先把他们安排到馆舍,赐了官服,谈了谈当地的政务,都无大事,唯一一件还是前些月陈州的首府——淮宁城的城外闹了贼人,被陈州都督袁伦带了一百人三日攻败,头目在城里问了斩。又问道这袁伦都督和卢知府的关系,这些人便都缄默无语,只得岔开话头。
没过一会儿,叶永甲因要去拜会知府,遂留了寇中在馆内,径自去到府衙。
“知府大人。”叶永甲走进议事房,在门口望着坐在网格窗下面的卢德光,重重地一作揖。
“新来的通判?”卢德光扶着椅把站起,招呼身边的黎用倒茶。
叶永甲走近前,看着卢德光的面容,竟不知如何和这位曾将自己整得家破人亡的知府和颜悦色地谈叙,只得先坐在椅子上,等着卢知府开口。
僵硬的静默。卢知府站在他面前,却也待了半日,没有言语。
黎用在他们身背后瞅了一眼,将茶搁在桌子上,清咳一声。
“啊……那个……”还是卢德光先打破僵持的局面,“叶通判……家里可好?”说罢,他自己都吞了一口唾沫,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家中都好。”叶永甲伸手拿过茶,目光左顾右盼起来。
“那就好……”卢德光笑着说,可皮肉在脸上直颤,笑得很勉强。
“知府大人交代下公事,毕竟在下初至……”
“是啊,”卢德光又笑了声,“这都忘了……”
“这通判专管漕运、盐务、诉讼,以副知府办事;不过这处地属河南,漕运便无大要紧,盐务只是充当个监盐官,待运盐的船一到,盘问盘问便可;这诉讼嘛,倒是我担的担子重些。若在南方,这差事还劳苦,在陈州,叶通判也就是跟着学点为政之道,倒还轻松。”
“下属初次任职地方,须请知府多照顾照顾。”
“当然,我毕竟还阅过你的卷子……还有事吗?”
叶永甲将碗轻轻一放,“下属没事了。”他站起身,“可以走了?”
“走吧……走吧。”卢德光点了下头。
叶永甲便转身出了议事房,朝大堂那边走了。
“看来他对您也心存芥蒂。”黎用给卢德光倒着茶,说道。
“现在收揽人心之际,正好用他来对付袁伦;此后,注定不能留他。”卢德光仰脸看着黎用道。
随着时间一长,叶永甲和他见得久了,自然没了那种表露在外的隔阂,但却非一笔勾销,而是深藏于心。这中间过了三月有余,叶永甲也去了几趟都督厅,对袁伦此人亦别有看法。他字维宗,原从柳镇年镇抚广西,卢德光外放陈州后,朝廷特遣他为都督,大约是柳镇年安插的眼线。但除此之外,袁维宗还有自己的宏图远志,手握着军事大权还不够,还觊觎卢德光那份政治大权。尽管野心蓬勃,也未免有些好高骛远。
不知不觉至了农忙之期,因报上来的产粮甚为不足,卢德光当即提议道:“古时官员皆农时劝农,今失了传统,甚为可惜,我写一篇劝农文,你我去田里走一趟何如?”众官都颔首称是,卢德光便当堂要了纸笔。写毕,先派几个衙里的吏员知会百姓,自己备上好酒,带着叶永甲等去乡里劝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