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人扔下断笔,咬着牙说:“先兄临死前都要仰他人的脸色,我不能再来一次坐以待毙。”说罢,他从管事旁边大踏步迈了出去。
陈同袍听说棺椁已送到过府,便换穿衣服,从官署直到过府门口,拿了讣帖,自禀是同知陈同袍,下人们便慌忙请入府内。
来赴葬礼的约有百余人,个个穿着素衣,行走在甬道上,一片白云似的;耳边只听见和尚的诵经声,木鱼不住地响,时而夹杂着客人们的抽泣声,慢慢朝灵堂而去。
陈同袍轻步踏上堂,给过楚子拈了一炷香,便转身离开,在堂下闷着头。和尚的木鱼都不知敲了多少下,突然放下木槌,没有响了。
同袍缓缓抬头,原来是过湘人同文忠自里屋出来,二人面无表情。
“诸位客人,”湘人先说,“先兄一生为江都、为染坊勤勤恳恳,实为可敬。如此多的朋友能来吊唁,我这个作弟弟的,感激之至。”他一边抹着泪,哽咽了。
文忠将他扶在椅上,宽慰许久,客人亦为之垂泪感伤,凄然不乐。
“思兴太过悲伤,不想说太多话,就由我念一念过员外的遗书……”文忠从袖里掏出一张白纸,示与众人,“这是过员外前几日便写好的。”
“吾病已渐笃,故作书示与公等:某乃南京之民,流寓江都,幸而立业。赖诸公倾力相助,使某能成大事。生已豪壮,死复何悲?愿诸公莫挂怀于心,再令生人不安,吾罪何能言轻。”
读到此处,堂内顿时一阵嚎啕大哭,湘人的眼睛不自觉地红了。陈同袍也掉了几滴泪,连连用衣袖拭去。
“还有……”文忠的目光继续往下看,“若染坊之业,断乎不能为人窃之也。余坎坷不顺,平生未诞一子,至今疚于祖宗。凡事诸公可推贤弟湘人,当使接管染坊,方无遗恨矣。”
文忠放下遗书,问道:“染坊的掌柜们都来了吧?”
十几位掌柜面面厮觑,然后跪拜上去:“不知……不知文掌柜有何吩咐?”
文忠回头,看了看过湘人,便去挽他的手:“既然过员外临终有言,吾等亦不能使其抱恨在地也。还请湘人接任汝兄之染坊。”
那些掌柜互相又使了一个眼色,便大呼道:“吾等愿从过员外遗言,只听这位大掌柜的吩咐!”
过湘人慢慢站起,在众目睽睽之下道:“你们都辛苦。我必尽力而为,经营这过家染坊。”
过湘人一经此事,便顺顺利利,没有一丝阻碍的,接任了过楚子的染坊。陈同袍在亲眼见证了这个交替后,便急匆匆备上车马,准备前往南京,和那位南京知府——叶永甲会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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