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温罢相的消息一时间传遍朝野内外,虽然众大臣早有预料,但直到皇上的旨意下来以后,才算是彻底放了宽心。
不消说,接替晏温二把手位置的人自然只有奉相钮远了。不少希进之人便趁此机会攀附柳党,接连上表恭贺其得胜之喜;后者亦思以此广收人心,便命心腹在府上宴请众官,同庆铲除奸党之功。
与这些无所事事的官员相比,各部的长官显然忙碌许多,尤其是吏部的高继志,他除了要应付中书省送来的文书外,还要兼顾留在山东的陈同袍,写信劝说他尽早归来,只言‘朝中有大变故’,别事皆隐讳不谈。,
陈同袍得了书信,过目一遍,便知朝中是晏温出了事。他随即将信交与两位书办看,两书办不以为然,绝不信朝廷会就此停了新政,便执意留守济南,不肯同他回去。陈同袍没说什么,等着二人走了,才与知府秘密计议道:“听高尚书信中所言,晏参政或许已罢相了,如此一来,必然要算他的旧账,清理他的党羽。那两个书办乃是晏相的爪牙心腹,断不能放过。我离开后,你可调兵监视住二人,要是听得了确切的消息,便速行抓捕,勿怀仁慈!一旦让他们跑了,你我罪责莫大!”知府郑重地点了点头,便送着他出了府城。
知府旋即按照陈同袍的吩咐,暗自往府衙内安置了数名官兵,全换成一般衙役的打扮,在两书办居住的客房前轮番巡逻,不闲一刻;同时又以外间人心纷扰为由,劝阻书办莫要外出,封锁消息,这让二人终日惶恐,深觉不安。不出两日,罢免晏温的诏书便已从京师传来,知府大喜,即命人于路旁伏下人手,叫两位书办前来听宣。两书办不知有诈,坦然前往,官兵遂抓住时机,半路冲出,把他们用麻绳绑了,交给知府,由专人带回京师受审。
“你说不说!”
刑部的大狱内,负责审讯的尚书暴躁地吼叫起来 ,醒木发出的巨响在众人的耳畔回荡。
“我已经说得够多了……”晏良被吊在墙上,衣服都被打烂了,露出十几道深深的血痕;他有气无力地睁开眼睛,瞅了眼旁边记着笔录的狱吏,“没有人了……”
尚书十分不满,他直撇着嘴,问狱吏道:“你看看,他说了多少个人?”
狱吏取出了压在供词下面的名单,看了一会儿,便禀告道:“共一百二十六人,查其所述,为官者有八十四人,遍布京师、州县。”
尚书转头骂道:“你晏家把持朝政多年,竟全以培植党羽为要务,实在无耻!如此根深蒂固,必未能将奸贼尽数揪出,你既有所不知,我便网开一面,饶你不死。来人,将供词以及名单全部递交到中书省,请奉相亲自裁决!”
堂上堂下的省臣、部臣都将目光齐齐地投向钮远,见他看一张供词便叹一口气,皱一次眉,随后便越叹越重,越皱越深,极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
“唉,唉……诸位,也请你们看一看吧。”钮远无奈地拈起那张名单,伸出手去,“大家知道的,我钮远一直是个真性情的人,向来有什么说什么,毫不忌讳。晏相虽与我是多年的同僚,情深义重,但谁想到他竟是这样以天下为私的小人,真是深藏不露啊……”
“这份名单里头,有门生者、同乡者、亲朋者,以及种种来往之人,真是数不胜数。而多数都能有个一官半职,不是朋党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