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永甲即令廉使节在堂上少歇,便和蔡贤卿绕到堂后,从侧门行至书房前的一带石板路上,听得四面清寂无声,方才停步。
“廷龙,此事我看难办了。主动权完全在西洋人手中,他们动辄以交战相威胁,而一旦开衅,必有大臣上言弹劾,则你我地位难保;可要是认了这十万两,亦会有人说我们丧权辱国,败坏国体。真个左右为难呀。”
“此事毕竟是我们有错在先,占不得理,赔偿恐怕是必须给的……”叶永甲双手扶在石栏杆上,掸了掸上面的灰尘,“十万两太多了,如果能压得低些,量想满朝诸公亦能接受。我之所以要带他去找曾粱,不是我向他妥协了,而是我知道曾粱这个人的性子,借助这一点,或许能奏奇效。”
“是啊,”蔡贤卿接着说道,“此人虽直,然肚中全为徇私之见,乃是至伪之人。只要触犯了他户部的利益,此人必然露出獠牙,好咬一通。因此激一激他,让他和我们同仇敌忾,未尝不是一条妙计。待银子谈妥了,其余的条款自然不在话下。”
“我不认为这么简单,反而感觉那封国书更难应对……蔡老在此可别闲着,帮我猜度一下其中的内容,要做万全的准备。”
蔡贤卿不假思索地答应了:“我会把一切能想到的条件都考虑进去,你不用胡思乱想,安心地去见曾粱。别让老夫费心琢磨半天,你却出师不捷啊!”
“放那里吧。”
曾粱坐在书房里屋的躺椅上,眼前熏起一鼎香炉,轻轻嗅着淡香,十分悠然。他的东侧摆着一架书柜,偶尔瞥过去,竟透过书本的缝隙看见走来了人,连忙叫属吏放回那套便衣,重新穿好还未脱下的官服。
“叶大人!这位是……”他挑开竹帘,微笑着走出屋来,刚要行礼,就看到那个西洋人,瞬间收敛住了笑容。
“您认识的,这位是之前的廉使节,前来商谈赔偿事宜。”
“曾尚书,幸会。”廉崇文见他态度温和,以为也是个好说话的,便欠下身去作了深揖。
“请坐。”曾粱听到‘赔偿’二字,已经明白了几分,便皱了皱眉,内心稍有不快。
“您可以说了。”叶永甲坐下后,立刻提醒道。
廉崇文未察觉到气氛的变化,放心言道:“实不相瞒,在下是奉本国国主之命,特来索要赔偿。最基础的条件,即是由贵国出费十万两,作为修补战船、赔偿死伤水兵之用。叶大人乐意帮助本国,故带我来向户部讨要银子,还请速速拨出。”
叶永甲听罢,急忙望了一眼曾粱,他的愤怒几乎已是写在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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